三百米,这是公安部门经过测量得出的范围数据。梅和勇知道这个数字,但这并不是他的极限。唯一的问题是,雷小越。
以他本人的意思来说,这个小孩杀了也就杀了,可惜发布任务的人不这么觉得。
每一次,发布任务的人都会用烙铁把信息烙印在他的脑子里。单纯是比喻。因为那种痛苦与烙铁很相似,留下的是赤红色的准则,纹路,无法绕过,梅和勇的每一个念头都被这个信息管辖着。好像他的上司——那个傲慢自大的人就站在他脑子里,对他的每一个念头评头论足,鞭策他去完成任务。
只有梅和勇试图完成任务的时候,脑中的烙印才不再鸣响。
有的时候,梅和勇会思考,如果自己的脑浆也能够再生,是否可以通过神经网络的破坏-重建来摆脱镣铐。但另一条刻在意识中的准则,就是尽力保护自己的生命和头脑,让他无法验证这个想法。读过的生物学知识让梅和勇认为,自己的高速代谢再生无法复原精密的神经系统,不过试一试也没有坏处,毕竟自己现在能失去的东西不多。
少数能保留的东西,就是他读过的书。
知识对于一个特工来说是很有用的。控制者磨灭了梅和勇的过去,但对他读过的所有书,所有知识网开一面,让这些信息在他的头脑中罗列整齐。但这个方法略有瑕疵,梅和勇能回想起自己以前每一次读书的残片,最开始的时候是在一个人的膝盖上,白色的布,一本医书,自己的培养人或许是个医生?
梅和勇通过不停阅读的方式努力在头脑中留下一连串坐标,而操纵玩偶的匠人和他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梅和勇清理完目标后,会找一些文字来读。他模糊记得夜晚灯光下的飞蛾,他活活掐死某个女人,享受快感的同时拼命寻找周围的文本。电线杆上的广告,他一边吸收甜美的生命一边记忆九州市最甜美的蛋糕是什么。
文本,文本。
于是他记得:胶皮手套上沾满鲜血——突发性威尼克脑炎;祈祷后的沉默——新罗马的“公共信仰”政治团体;尖叫、哭泣与求饶——死者的自传,硅谷科技传教士与即将到来的能力产品时代……
一系列谋杀定义了梅和勇的过去,于是他成为了一柄血锈遍身的刀。
而这一次,他会记得什么呢?
自己会记得《江南地图册》和其中沧州市的章节,以证明自己来过这座富庶安详的城市,他意识到自己正在读墙上的洗手要诀,和“不要在公众场合谈论病人的病情”……
雷小越躺在病床上,还挂着吊瓶。
“挂完再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医生畏缩地说。
“谢谢。”梅和勇握住他的手,对方的手干燥冰凉,是个好医生,注重卫生和整洁,他们看惯了生死,才更努力维护自己的身体。令人敬佩。这让梅和勇几乎有了怜悯之心。
那个有着心灵感应功能的挡路人,我知道你能看透我的脑壳,但我要做的事很简单。
梅和勇抱起雷小越干巴巴的身躯,把他放到轮椅上,就像是之前曹敬制造的幻象。然后他推着轮椅一路走向电梯,通往楼顶。
简单的逻辑推断:
1.如果不理会这个人,带着雷小越离开医院,我现在是否能够离开沧江市?
答:对方作为信息收集方向的进化者,已经抓捕到自己的信息,若放他离开,自己必然会被官方暴力组织截获。因此必须在离开之前解决这个莽撞愚蠢的家伙。他头脑发热,竟单枪匹马来阻截自己,可谓是自己的最佳机会。
2.在对方占据信息优势的前提下,如何发挥自己的能力优势?
答:化劣势为优势。我的一切策略都将是堂堂正正的正谋。雷小越将被我安置在顶楼,而我在安置他后逐渐展开自己的能力。整栋大楼都将成为我的猎食场,无远弗届,成百上千,所有的人都将被公平公正的衰竭漩涡席卷,无人能够从中生还。你能看见我在想什么的话,小子,来试试阻止我吧。
3.我的最大致命弱点是什么?
答:别想套出答案,小子。连我也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4.我在内心深处期待什么?
答:你说呢?最原始的斗争心?进化者与进化者之间的对决?以压倒性的优势将你吞灭,以此证明我是强者,在你之上的能力者。告诉你吧,孩子,我们每一个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猎食者,都在彼此狩猎,或心怀狩猎的冲动。就像此刻的你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