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思想是危险的领域,对我们来说尤其如此。”吴晓峰对教室里剩下的三个孩子说,曹敬,相阳,最后一个孩子是来自北方的吉日格勒,一个脸上有纹身,穿着皮裤的半大孩子。这个蒙古少年嘴上已有一圈绒毛,眼神阴沉,喜欢盯着一个人看老半天,却又什么都不说。
“我看到你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你们或许对此还不以为然,存有轻慢之心……你们见过的最厉害的心灵感应者是谁?算了,我们都知道答案。”吴晓峰烦恼地挠了挠头,“这句话是一位大师对我说的。不,不应用‘一位大师’称呼她,应该用‘那位大师’。如果你们以后足够牛逼,你们就会知道‘那位大师’的存在。”
吴晓峰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花板,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都知道,大人物通常都有思想防护。但这里就有一个问题,谁为他们做思想防护?我为很多人做过防护工作,但大老板们,会容许我这样一个小瘪三给他们宝贵的脑沟做防护吗?不,我国最高级别的防护,就是由‘那位大师’来做的。”
相阳举手提问:“是因为他很厉害吗?”
“最厉害的。”吴晓峰表情夸张地竖起大拇指,“她是最好的,也是最受大老板们信任的——如果这是某种集体心理暗示的结果,也只能说全共和国的精英们都技不如人甘拜下风——你们根本没法子想过她有多厉害,又解决过多少棘手问题。”
有意思。曹敬暗忖,一位高踞食物链顶点的精神感应者之王,享有尊崇地位和优越特权,能够窥探这个星球上最有权力人群的大脑……为什么一个现代社会体系会容许这样一个破坏权力制衡的人存在?还是她的技艺真的高超到足够独善其身?
“当然,这位大师曾经发誓不干涉政治斗争,绝对中立派,就像公务员一样只为大老板们提供精神方面的服务,而她索取的则是全家人的经济和地位保障,以及确保她自个儿能够恬静地生活……扯远了,我想说的是,你们根本不知道精神感应能玩出多少花来。”吴晓峰往口袋里掏了掏,又尴尬地收回手,搓了搓手指。
“感应。遥控。自我调节。”相阳热情地背诵吴晓峰教过他们的东西。
“看来至少还有人在听课。”胖子揉了揉少年的脑袋,“但我说的仅仅是我能够教你们的,换句话说,我觉得你们如果足够刻苦努力,以后有一定机会学会的。至于那位大师,我举个例子……她不擅长近身格斗,但她徒手打倒过某个中央警卫班的班长。”
“……”
三名学生显然都在努力理解这个事实。曹敬脸上的表情变化稍微少一点。
“明白怎么做到的吗?”吴晓峰按按太阳穴,“单纯的‘知道对方要做什么’,没办法击败受过专业搏击训练的人士。对方的技艺、神经反射、力量……都在你之上的时候,你要怎么靠徒手搏击击败他?”
曹敬斜睨两位同学,观察他们有没有猜出答案。
“曹敬,你说说看。”吴晓峰显然注意到他的神情。
“……她复刻了对方的搏击知识。”曹敬拖拖拉拉地说,“也就是说,在‘知道对方下一步举动’的同时,她也拥有了足以与对方匹敌的格斗技术。所以她能打赢专业人士。”
“你比他们走得快一步。但仅仅是那么一步。”吴晓峰拍拍手掌,“再往下走一步。那位大师甚至连身体记忆也读取过来,好像演义故事里的神打上身一样,连对方的武术‘功力’也偷了过来。”
曹敬皱眉。这已经超出了他对精神感应能力的理解。
“这只是她许多奇闻异事中的一件,我讲给你们听只是为了告诉你们,精神的力量能够有多么变化多端。”吴晓峰长吁一口气,“但我也要给你们泼一盆冷水,每个人禀赋不一样,你们中,我可以断言,不会有人能达到那位大师的水平。最多最多,能超过我,那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三个孩子一起盯着吴晓峰看,同时低落了一瞬。
少训所里,与其说是训练,不如说是教育和摸清自己的天赋,吴晓峰作为教育者,在这方面是称职的。他见多识广,能给学生们讲很多他以前遇到过的奇异能力者,以及各种各样的进化者在社会各行各业的工作情况。其中也特别提到了精神感应者。
由于本身的特殊属性,精神感应者会是各部门的宝贵财富,通常都会在政府部门中享有优厚待遇,而其中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物则会接触到上层权力圈,如吴晓峰这样,进入各个强力部门的高层,作为高级顾问提供服务。
有一点,吴晓峰着重提出,就是精神感应者在原则上不容许从政。理由显而易见。还有一点,他没有说,但曹敬观察得出的结论:进化者可以从政,但会遇到某种玻璃天花板,上层权力圈中的进化者少之又少。那些家族式的,战略级进化者们或许能够拥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最中心的行政权力却隐隐和他们是互斥的。
就如吴晓峰提到的“那位大师”一样,这些食物链顶层的进化者们大多保持中立,但哪怕曹敬只有十六七岁,他也明白事情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他们在世间独善其身的难度也超乎常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