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安德烈。这是他对俄国人冗长名字的简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老火车皮里,俄国人躺在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床边挂着浓黄色的尿袋,瞳孔没有焦距。病床随着车厢有规律地振动,车窗被绣花布帘遮挡,外面的日光将布帘影子投射在战略级的脸上,万花筒般旋转。
时间不多,他们在海参崴登上火车,下一站之前必须离开。为自己注射兴奋剂后,他进入安德烈的头脑,立刻惊诧于北方神经病毒的破坏性。俄国人的自我意识千疮百孔,承载意识的基础——神经组织在头骨里融化,大脑组织正缓慢地转变为脓液。在这种情况下,保全性命已经是奇迹,更遑论保留记忆和能力。
“不管怎么看,这都已经接近死透了……”
他漫步在意识的沙滩上,这里只剩下残缺的意象,废弃物满布的海滩上,他看见一对男孩女孩,携手站在海水里,白色短袜被海水浸湿,连衣裙湿漉漉地随着潮汐波动。
涨潮了,他下意识走向这对男孩女孩,揣摩这到底是安德烈童年的回忆,还是他现实里的儿女。在他触碰到这对儿童的时候,一股巨力将他抛了出去。
眨眼。
“这是什么……”
黑色的世界,没有光线,甚至没有重力。他的同伴打开手电筒,惊诧地发现四周被纯黑包围。没有任何反光,黑黝黝的边界(甚至连边界的形状和范围也无法确认),只有当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去触碰的时候,才触摸到了坚硬的形体。
事后归纳信息的时候,他们判定“禁绝”的外在表现是数个正圆球体,球体的体积受操控者控制。而只要禁绝还在维持,只要安德烈愿意,内外没有任何事物——包括任何已知物质、光线、波动、应力——能够越过界线,内外完全被分隔为两个世界,甚至有人认为,在禁绝内部,所有人身上的时间都是停滞的(所有进入禁绝的人,出去后手表都出现了一致的误差)。
“好消息是他还能用。坏消息……下一站到站的时候,我们还被关在这个笼子里,内务部的人就会把我们攥在手心里。”
他在失重状态下触碰俄国人的额头,希望自己不会被另一个禁绝分成两片。
接下来两个小时,在重建对方心智的过程中,他发现了禁绝作为“战略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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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卿伸出手,一团光球魔术般从白皙的掌心浮现,将众人的脸上照亮。
“我的作战方式主要偏向于杀伤性,也可以缴械、致盲、障碍破坏。但我需要你们进行俘虏工作。”战略级竖起一根手指,“另外,之后会有吴晓峰先生对涉事人员进行记忆清洗,以确保情报安全方面的规章制度。现在我们这里有五名秘书——苏易城和他的秘书呢?”
五位高矮男女甚至连岁数都不一样的秘书齐齐摇头,曹敬觉得他们这种整齐划一的动作很有趣。这是他第一次目睹这么多神秘的“秘书”同时集合在一起,对这支奇异的武装部队,曹敬很有兴趣。
有一点很奇怪,这类精锐部队通常会有年龄和身体素质的硬性要求,但“秘书”却没有这种成规。其中甚至还有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曹敬思忖了一下,觉得或许是这支部队更加看重忠诚和经验,毕竟部分战略级的作战能力已经十分惊人,相较于暴力素质,或许“秘书”部队更侧重于解决问题的综合素质。
但他们的姿态和动作,却具备奇异的协律性和一致性,曹敬揣测是某种特殊训练的结果。
“不用管那小子,祝他吉人自有天相,我们先考虑把自己的命保住。”吴晓峰不耐烦道,“狗屎……这次主要责任人肯定要我来背锅,如果你出个三长两短,我也要掉脑袋……嘿嘿,不,如果你出事了,我肯定早已先走一步。也就没这么大区别了。曹敬!”
“嗯?”
“我们现在有两个感应者在,你也要负起责任来。现在,你选一个秘书,然后从持续观察的角度切进去。你也要负责情报收集和联络……用电子通讯设备有风险,我们三人在这里待机,把他们撒出去收集信息。也让你体验一下实战。”
吴晓峰的话令曹敬吃了一惊,就连曹雪卿也扬眉看向胖子。五位秘书一动不动,但表情有微妙变化。
“执行命令。”吴晓峰简短地说,“选吧。别再废话。”
曹敬伸手指向离他最近的秘书,一位深色皮肤,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从五官看血统偏向中亚。此人向他微一点头,然后吴晓峰告诉曹敬一个关键词,为他打开了这位秘书的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