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各种图案的联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整日路途疲惫,曹敬也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津岛郁江的态度倒很认真,写的字也多。等到“收卷”的时候,有人打开了灯。之前站在会议室前面的人露出形容,是一个面色黝黑,嘴唇厚实的中年男人,其貌不扬,但神色威严。
“……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文化艺术、民族风俗方面有见地的专家。”那人的口音不像是大陆人,“这次请各位来燕京,是因为出了一些怪事。这些是收集到的,被目击的一部分‘幻觉’。虽然能够造成幻觉的进化者并不是新闻,但如此大规模的幻觉事件,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燕京市的公序良俗。为了尽快确定幻觉制造者的身份,请各抒己见,我们想要从这些幻觉中找到线索。”
与会者面面相觑,都一言不发。
曹敬对这些手绘图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想,他只觉得这些图案里的东西都非常有趣。恐怖、荒诞、变形……曹敬读过很多人的头脑,但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够制造如此多的怪奇幻觉(假定是主动制造),如果是被动的“外泄”,那这个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身份是艺术家?画家?还是精神病人?
终于有人发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到底有多少人报告见到了幻觉?”
厚唇男人道:“具体数量不明,但评估事件发生的次数可能超过五位数。这些图画是由部分报案者绘制,在所有事件中只占了一小部分。更多人看见了幻象,因为对日常生活影响甚微而没有报案。”
“发生范围呢?”
“全燕京市。”厚唇男人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将对策总部安置在郊外的理由。根据初步数据统计,出了市区后就很少有幻觉事件报告。”
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曹敬也感觉心中发毛。
曹敬本人也能够制造精神上的幻象,或许这就是他被征召的原因。但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制造如此大规模的公共幻觉事件,能够影响到大半个燕京市,光是“距离”和“范围”已经可称得上是难以置信,再加上是奇特的多人公共幻觉。的确严重到需要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
“来报案的人有普遍的内在规律吗?”
厚唇男人摇头道:“没有。目击到幻觉的人群没有可辨识的规律。事件像是随机发生。目前也没有在观察到的现象里找到线索。”
会议室里陷入沉默。
曹敬想用一下自己的心灵感应,他知道这样不好,但他克制不住。在座接受咨询的人全部不具备心灵防护,只有那个厚嘴唇的男人具备相当结实的防护。他没有运用心灵感应,只是被动地感觉到每个人不同的“坚固程度”,自从能力恢复后,他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敏锐,也一天比一天更贪婪。
他换了个姿势,垂下眼盯着手里的铅笔,感知的触角绕过那个厚唇男人,浮光掠影地“舔舐”了一圈。没有深入,没有用牙,没有触动个人的感觉,只是舔了舔,尝一下味道。
有趣。
这里的人的身份各不相同,有教师、作家、交游广泛的艺术工作者,大约是从作协或者美院之类的地方找来的,三分之一具备进化能力。其中地位最高的应该是一位博闻强识,过目不忘的学者,目前担任朱明一朝历史研究委员会的副会长。对于这次幻觉事件,列席的大多数人并不感兴趣,只想要早日结束,早些回家。
还有一小半人对事件的始作俑者颇感兴趣,无论是从研究的角度还是从艺术角度来说。
而其中有几个人,包括那个历史学家,已经得出了结论,但都不动声色。让曹敬感到惊奇的是,连坐在他身边的津岛郁江对这事件都有了腹案,只是她这会儿很害怕,心态紧张,看别人都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厚唇男子很失望,摇头道:“一路上舟车劳顿,请各位回去休息。若想到有价值的信息,请迅速告知我们。如果案情有重大突破,专案组会向各位分享情报。此事关系到我国首都的社会安全,请各位万勿懈怠,尽力协助。”
厚唇男人一走,现场气氛立刻松活起来。专家顾问们都站起身来,有人准备回房间休息,也有人站在原地抽烟谈天。曹敬走上前,那个历史学家是立在原地抽烟的人之一,正与人寒暄。曹敬挤过去和他握手,笑道:“是国家历史学会的黑齿造贤老师?”
那人笑道:“老师不敢当。我以前没见过你,请问您是?”
“……沧江市朱烽老师的学生。”
众人立刻露出笑容,名叫黑齿造贤的历史学家态度也热情很多,主动拍拍曹敬的肩膀。随意寒暄两句,曹敬拍了几下马屁,然后问起对这次幻觉事件的看法。
“看法?”黑齿造贤笑道,“没啥看法啊。我是个研究历史的,又不是研究超能力的。这方面老朱是专家,他也来了吧。我这次来燕京与其说是配合专案组,不如说是来故地重游,取材,探望老友。破案这种事,交给专业人士就好,我们都只是一些文化上的顾问,并没什么地位,尽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