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乔尼对话的时候,曹敬反复调试自己的感官系统。在言词的角力中,曹敬竭力压制住自己的本能,不停关闭独立的感官系统。他最开始关闭的就是听觉系统,最开始曹敬认为乔尼的言语、声音中有着某种不明原理的魔力,就像是西方神话中的海妖塞壬,迷惑听到歌声的水手。但这并不起效果,于是他将所有自己掌握的信息接收系统都测试了一遍,最后发现嗅觉与嗅觉的一些分支神经系统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乔尼的能力集中在他的外分泌系统,他能够散发出友善的信息素,以化学方式干涉他人的生物本能。
乔尼还能做什么?曹敬努力回想学过的人体知识。控制他人的情绪,不仅仅是友善,快乐,愤怒,甚至失控;抑或是通过信息素干涉他人的内循环系统,能做到如何精密的程度呢?呕吐,晕眩,沉眠……死亡?
好的,那么现在,乔尼的弱点在哪里?他现在不知道我已经能够有限地抵抗他的信息素了,这是我在信息上的优势,如果他用更多面的手段,例如更直接的侵入手段?他喜欢拍人的肩膀,是某种暗示吗?皮肤与皮肤接触,能够传递信息素吗?
而更关键的问题,我现在假装自己被控制,能够在他身上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吗?郁江怎么办,他还知道更多的消息吗?而且他对病毒的态度,假设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目的是来回收病毒,那我与他的目的是否有重叠?
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中学生嘻嘻哈哈地围着海豹们的防御工事打转,一名佩着中尉肩章的海豹(等等,哪里是海豹的肩膀?)严厉地向着中学生们吼叫,试图把她们从自己的阵地上赶走。
“年轻女孩,感兴趣吗?”乔尼把冰激凌包装纸丢进内袋的铁盒里,饶有兴趣地问。
“你呢?你这样擅长交朋友的人,想必从不缺少女人吧。”
下一列地铁轰鸣着缓缓停下,两人并肩登上地铁,曹敬再次回身看了一眼监控摄像,确保留下足够多的追踪线索。
“这个问题取决于你的心态,你明白吗?”谈起女人,乔尼兴高采烈地开始比划,“有两种人,一种人能够接受那种一方处于支配地位的两性关系,一种人不能。我想世界上很多人都属于第一种,支配别人,或者被支配,你是哪种?我不知道你是哪种,但我不是第一种。这是我的一个性格上的问题,当然,我们摊开来说,我们都具备支配他人的能力,对吧,但我们会有意识地,处处运用这种权力吗?取决于个人性格吧。至少我的性格让我现在只接受极短期的关系,一夜风流,第二天早上就再也不见。除了担心传染病外,安全、干净、高效,而且不会有后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你结过婚吗?”
“离了。有两个小孩,监护权在他们母亲那儿。”乔尼抽出烟盒,又磕出一根。
这一列地铁里没有海豹,只有四五个乘客坐在两边,而且看上去一个个都昏昏欲睡的。
隔壁车厢走来一个墨镜女孩,戴着一顶浅色渔夫帽,胳膊下面夹着一本厚厚的小说。看到乔尼露骨打量的眼神,女生不快地转过身去。
乔尼压低声音,对曹敬耳语道:“你看,我们经常会面对这样的诱惑……你我都知道,我们有能力去攫取,不会受到任何法律上的惩罚——绝大多数时候。于是这就变成了一个单纯关乎于道德的问题。”
“你的话让我觉得,进化者成为了社会上的独特贵族阶层。”
“不不不,这种能力带来的权力与金钱的权力、地位的权力没有区别。钱与权力同样能够影响人的心智,我们都明白呀。”乔尼大摇其头,“所以我有时候觉得你们这些金蔷薇国家的人顽固到死板。我不是极端主义者,但我不会把进化者与富豪、高官、行业精英之类的‘大人物’有所区别,我觉得本质是一样的。”
曹敬盯着地铁的窗看,正在读书的墨镜女孩——她低下头,双眸从墨镜顶端看向反光中的曹敬,两人视线在反光中相交。
现在?
曹敬微微摇头,不是好时机。
女孩宽松的长袖罩衫下,爪刀无声无息地缩回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