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兔的目光最为戏谑,却像是浮于表面的戏谑。
乐子恶魔的目光极为飘忽,仿佛祂根本不在意苏明安的回答,祂在意的只是苏明安本身。又或者,苏明安无论说出什么回答,祂都觉得很好玩。
第四道、第五道……十二道目光情绪各异。但苏明安没有看向任意一人,目光停在空荡之处。
然后,他启唇说道:
“——你们渴望我。”
苏明安用的是肯定句。
他感受不到祂们的敌意,只能感受到浓浓的贪婪与渴望。他身上的权柄,对这些存在来说,就像黄金一样诱人。
“在游戏初期,我曾以为你们一直针对我,是因为你们讨厌我、畏惧我、想要除掉我。”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姿态根本不像是人类面对高维者,而是棋盘之上的棋手俯瞰十二颗棋子:
“但我后来恍然大悟——如果你们真的憎恶我,你们为什么要在第三世界结束后就送给我最高级的掌权者身份?为什么老板兔一次又一次青睐于我,唤我‘亲亲的第一玩家’,对我与众不同,甚至一叫就到?拍卖会的大玻璃房、第一玩家的个人通道、用词上的亲昵……那真的是想把我和其他人分隔的计策吗?是否存在那么一点点……‘拉拢’的可能性?”
老板兔眯起了眼睛。
叠影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乐子恶魔漂浮在高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明安。
其他视线各异,透着贪婪与危险,仿佛一头头猎食者盯上了美味的食物。
这一刻,苏明安感到自己再度来到了那座水族馆。
鲨鱼、毒水母、食人鱼……这些危险的生物,在水族馆的玻璃内虎视眈眈,他站在玻璃外,隔着濒临破碎的玻璃,与它们对视着。
一旦他的话语出错、分贝略大——玻璃破碎,这些危险的生物会瞬间分食他。
他对于祂们,是可拉拢的盟友、是可能凌驾于祂们的危险人物、是背景神秘的权柄持有者、是可供品味的饕餮盛宴……但绝对不是玩家本身。
他与祂们,已经站在平齐的位置上对话。如果他死了,祂们什么也得不到——他的性命,就是祂们最恐惧的把柄。
泯灭在指尖一闪而逝,虽是抵在他自己身上的利器——却像是抵在祂们脖子上的尖刀。
“……你们在害怕?”他露出笑容。
在这一瞬间,祂们好像恐惧于他的行动——自戕。
不管是他自戕后回溯了祂们。还是他的权柄不是死亡回档,他自戕后权柄消失,都不是祂们想看到的。
甚至于,老板兔也无法看出,苏明安到底是不是在唱空城计,实则他根本没有权柄。
祂们,
畏惧着他。
——明明祂们是“祂”,
——明明他是“他”。
……
第一玩家坐上了棋手的位置。
他的对面,是足足十二个对弈者。
……
“咔哒。”
仿佛响起棋子落上棋盘的声音。
“……所以,无论你们问我多少次——我到底有没有权柄。我的回答都永远只有一个——”苏明安收回泯灭,无所谓地摊摊手,带着笑说:
“【我没有】。”
“这就是我永恒的回答。”
“不相信,就来试试看。对了,我差点忘记……你们不能对玩家动手。玩家的身份看似是束缚,却也是我最大的保护罩。”
“我们的【理想国】,就是规则本身,它为我们构筑了隔绝高维伤害的绝对屏障。”
“所以,别再做这些没用的试探了。老板兔,就算你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能怎么样?”
“不如来谈点实际的吧,高维们。”
“咔哒。”
仿佛又是一声棋子落下之声。
老板兔笑了笑,它看上去竟有点汗流浃背了,像是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人类逼到这个地步。
“你想谈什么?亲亲的第一玩家?”
苏明安眯起眼睛。
“咔哒。”
他像是靠在了棋盘旁的椅子上,俯瞰着林立的棋子,笑容冰冷。
“——签订赌约吧。”
他笑着说:
“在世界游戏【规则】的见证下。”
“和我——一个普通的、渺小的、微不足道的19岁人类——来打个赌吧。伟大的高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