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几处工厂，元锦顺路去省政府，看省政府的账单。

        红一军的账本和省政府是分开的，跟她的军费也不混在一起，都有独立的账本。各种收支预算，由不同的人负责，避免大家互相串通。

        陶文耀从小在帮会长大，做生意管账是一把好手，在种植方面也很精通。他的大部分学识来源于自身的经历，因此什么行当需要多少人，怎么运怎么卖，往哪儿卖心里都算的门清。

        省内种植的作物种子，很多也是他用帮会的关系，从国外或者从外地买来。

        这两年苏省的百姓和工人没有闹事，陶文耀居功至伟。省政府原来的那套班子，这两年也换的七七八八，新上任的多是党组织里的实干派。

        从后门进入省政府，元锦没让警卫声张，自己慢慢往楼上走。

        省政府今天有客人来。

        苏省表面上是个安全孤岛，不管是东三省独立政府还是反革命政府，都想吞掉或者拉拢。实际上，跟外界的交流一直没有停止过，各省要员想来都可以申请来，只是不能带太多的人。

        各地的驻军想来，一次只能来一个人再加上一个警卫员。

        “来的是豫省省长和秘书。”韩霜上去偷看一眼，退回来小声汇报，“来借粮。”

        元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进入会客厅隔壁的房间，打开窃听设备。

        省政府有来客，一般不重要的都是陶文耀出面。重要来客不值得见的，她就在隔壁听他们谈话。豫省省长一行来借粮，还是在即将秋收的时候，可见那边难到了何种程度。

        陶文耀没通知她，应该是考虑到这事不能开口子，索性不烦她。

        元锦静静听了一会，伸手摇动铃铛。

        警卫员很快过来见她。

        元锦将写好的纸条递过去，用手语告诉警卫员，“粮食不能如数借，最多答应他们要求的四分之一，还要有抵押。另外，我们可以借给他们一些容易耕种，入冬前可以收割的粮食种子。先不要答应他，只试探一下口风。”

        豫省是直奉两系军阀混战的主战场，几场仗打下来，不知多少百姓埋骨战火之中。

        省长此行不管是不是真的为了百姓，给他们种子，往后几个月只要不发生战乱，收成勉强够百姓熬过冬天。

        她也想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可事有轻重缓急，百姓要救，一个强大、先进的党组织根据地也不能半途而废。

        “明白。”警卫员敬礼退下。

        片刻后，陶文耀和豫省省长的谈话再次响起。

        元锦又听了一会，眉头渐渐拧紧。

        是物流大师的人。

        借粮是假的，他此行的目的是说服苏省归顺反革命政府，给了副总统的位置，大方极了。

        陶文耀打着哈哈跟他聊了一会，安排人送他出去，自己起身朝这边走来。

        元锦放下窃听的耳机，挪了下身子，靠向椅背抬头看去。

        “这帮人可真有意思，一个副总统能有多值钱。”陶文耀关了门，坐到元锦身边吐槽，“老子要是有那个能耐，还有姓常的什么事。”

        元锦被他逗笑，拎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伸手推过去。

        “爹爹说认真的，管理省政府你爹爹我的头都要秃了，当副总统怕是要英年早逝。”陶文耀喝了口茶，继续骂，“老子一开始还以为他真是为了豫省百姓来的，心里还想着，我们囤的粮食多，分一部分去救济百姓也什么什么，只要他们出得起抵押。谁知道是来当说客的，水平还这么低。”

        元锦点头附和。

        水平确实不高，太急了一点。

        “你爹没上过什么学，进帮会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已经很满足。”陶文耀气还没消，“我懂的道理不多，但也知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干人事的政府我绝不归顺。”

        真是气死他了。给出一个副总统的职位，跟施舍他一样，还跟他说什么当一国的副总统是光宗耀祖。

        他要真有能耐，早就是总统了好吗。

        “元元，爹爹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对的。”陶文耀骂骂咧咧，“这帮搞政治的人，尤其是那个姓常的，又坏又毒。”

        他们帮会还讲信用，讲忠义。

        姓常的在国民政府里当了大官，说叛变就叛变，还把北伐的功劳记在自己身上。他有屁的功劳啊，北伐总指挥不是他，上场杀敌的不是他。

        元锦等他骂够了，这才用手语跟他说，“不生气，秋收后安排秋季作物耕种，各地的种子保障、化肥保障你得安排好。”

        陶文耀这人很实在，有多少本事拿多大的权力。

        大概是在帮会里待的时间长，自己的能力达不到的氛围，他从来不主动揽权。

        他看人也特别准。如今的省政府班子，大部分重要成员都是党组织成员，哪个是真心实干，哪个是纸上谈兵他都清清楚楚。

        “这事已经定好了，需要的种子各地政府的农业部门，都做了预算提交上来。”陶文耀骂完舒坦了一些，缓了缓，迟疑问她，“元元，我们现在成了眼中钉，你是怎么想的。”

        他当上省长以来，国民政府和东三省独立政府、反革命政府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以他的经验，谁真的把百姓放在心上，这个政党就最有可能走到最后。

        苏省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空气安静了一会，元锦拿出纸笔写到：父亲觉得哪个政党可靠。

        他现在可是全国知名的省长和红一军总司令，政治觉悟比当帮会堂主时，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真要父亲说，还是共产革命党最可靠。”陶文耀没有迟疑，“不瞒你说，省政府的人里头，好几个都是这个政党的成员。”

        元锦失笑，继续写：那就选他们。

        陶文耀沉默了一阵，重重点头，“爹爹听你的。”

        女儿带着帮会走的每一步都没有错，这次也不会错。

        ……

        谈完秋季作物种植，学校建设和上半年的各种账单，元锦回到帮会，议事堂内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来的是林先生。

        自从他说要跟组织联系，帮她找理工专业的同学，这段时间一直没消息。

        她眨了下眼，加快脚步进去，迫不及待地用手语问，“他们答应了？”

        苏省随时敞开大门欢迎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