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郁白听见未婚夫三个字,只轻抬了下眼,眸色阴沉地靠在墙边,漫不经心抽着烟。
似乎,并不打算帮忙。
孟意秋彻底慌了,她手心不断冒着冷汗,冲孙明哲吼:“你我的婚事是我爸擅自做主定下的,谁都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不会嫁,也不会跟你走。”
“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孙明哲冷笑:“鱼死网破?哈哈哈……孟意秋,你傻真傻呢还是太天真?”
“就算本少爷现在弄死你,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大不了就砸些钱咯。”
说着,他伸手要来抓孟意秋……
然而下一瞬,就被温郁白捏住了手腕,只听咔嚓一声,那手便脱了臼。
孙明哲痛得大声哀嚎,嘴唇都白了,冲身后的人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揍他啊。”
那些人正要动,就见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高壮大汉快步而来,挡在了温郁白和孟意秋身前。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敢擅动半分。
孙明哲吓得赶紧求饶:“这位大哥,我、我知道错了,一个女人而已,您要想玩儿,您就拿去,没必要伤了和气。”
温郁白面色阴翳,手里的烟还剩大半截,猩红火光在暗处显得尤为夺目。
他阴冷一笑,将烟头摁在了孙明哲的手背上。
手背皮肤被烫烂,整个走廊上,都弥漫着男人痛苦的惨叫声……
从酒吧出来,孟意秋跟在温郁白身后,心里有许多话想问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温郁白并没看她,径直上了车。
孟意秋站在原地,隔着道车窗,挪了挪唇:“这几年……你还好吗?”
问出这话,她立马就后悔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小镇少年了。
一身矜贵,沉稳,干净,什么都有了。
“孟小姐以为呢?”
男人声线低冷,隔着黑色的车窗,孟意秋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出了他话中的疏离和冷漠。
孟意秋心中五味杂陈。
既替他感到高兴,又因他的态度而感到难过。
她不知道为什么温郁白变成了这样。
或许是因为身份变了,人也跟着变了吧。
如今他与她不再是一路人,自然,他们之间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毫无隔阂。
她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再一直追着他不放。
孟意秋没有直接回答温郁白的问题,只朝车内人鞠了个躬:“刚才,谢谢温先生出手相助。”
车内的人沉默了几秒钟,眸光越发阴郁。
片刻后,男人语气平静地说:“那就两清了。”
语落,那辆黑色的卡宴便急速驶了出去。
孟意秋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怔怔的,笑出了声。
她笑自己痴,笑自己傻。
两清了……
她等了七年,就等到了这三个字。
也好,原本他们是不该有交集的。
他是她青春懵懂时的妄想,在这一刻,终究是成了空。
第二天,孟意秋从孟卓口中得知,孙明哲断了只手,孙家连夜搬离了北城,是因为得罪了位大人物。
而这位大人物就是温郁白。
见温郁白今非昔比,又突然跑来北城,孟卓心里总瘆得慌,只好又偷偷给秦芙打电话。
从温郁白对孙家下手这事儿可以看出,他对意秋是有感情的。
退一万步讲,如果温郁白知道了当年那件事,要找他报仇,或许能看在意秋的面上放过孟家。
说不定还能利用意秋捞一大笔。
孟卓是个靠女人才过上好日子的凤凰男,他最擅长哄骗,也最会演戏。
秦芙在他眼里就是个傻女人,只要他装可怜卖卖惨,她就什么都信了。
这年冬月初,北城下了第一场雪。
孟意秋接到医院的电话,说秦芙快不行了。
她着急赶回了南城。
彼时的秦芙已经瘦脱了相,她躺在病床上,吸着氧,连喘气都很困难,话音断断续续。
她握住孟意秋的手,虚弱的说:“意秋,妈妈求你一件事。”
“无论怎样,一定要照顾好你爸爸,要保护他,不要让他陷入危险……”
孟意秋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个老实巴交的母亲,被孟卓辜负了这么多年,竟然在死之前还护着他!
“妈,你难道就不恨他吗?”
秦芙摇了摇头,依旧还沉陷在自己的美好幻想里,“我不恨他。”
“意秋,你爸爸他有苦衷,他都跟我说了。”
“我信他,他是爱我的。”
“只是我这身子不争气,等不到他来娶我了。”
蠢啊,真蠢。
为了个负心汉,竟愿意等这么多年,临到死,还在帮他说话。
孟意秋反握住母亲那双粗糙的手,强忍着眼泪,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妈妈,你怎么到现在还相信他啊……”
他不会来娶你。
他不舍得为你放弃荣华富贵。
他在骗你啊。
秦芙脸色苍白,很轻的笑了一下,“意秋,等你以后遇见深爱的人就明白了。”
“为了所爱之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孟意秋紧咬着下颌,她眼神坚定:“我不会。”
她永远都不可能为了个男人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那样是没有好下场的。
秦芙终究还是没挺过去,交代完后事就走了,到死都没见着孟卓。
将母亲安葬后,孟意秋就回了北城。
孟卓的预感还是很准的。温郁白果然查到了当年的事,虽然并未直接对他动手,但已经开始打压孟氏了。
程琪因为公司的事烦忧,一病不起,孟言最近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整个孟家,已是岌岌可危。
孟卓只能去找孟意秋。
“意秋,看在你弟弟的份上,你一定要保住咱们孟家啊。”
“当年那事儿,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天晚上下雨,我多喝了点儿,我不知道那么晚了路上还有人,一不小心就撞了。”
“你和那个温郁白感情不是很好吗?你去求求他,让他放过我,好吗?”
“就当是爸爸求你了。”
当孟卓跪在自己面前时,孟意秋才理清楚事情的缘由。
原来,是她亲生父亲害死了温郁白的父亲。
害得他家破人亡,平白受了那么多苦。
温郁白是回来报仇的。
孟意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连连后退,冷冷的盯着孟卓:“这是你造下的孽,就该你自己去偿还,凭什么要我替你赎罪?”
孟卓眼里蓄着泪,“意秋,你也看见了,孟家里里外外都需要我。你程阿姨在医院躺着,你弟弟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到现在都还没等来合适的心脏……”
“你忍心看着这一家子家破人亡吗?”
“温郁白就是个疯子,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意秋,能救孟家的,只有你了。”
“你妈妈在天有灵,肯定是不愿意看见我们受苦的……”
孟卓知道孟意秋心软,更知道她的弱点在哪儿。
秦芙,孟言。
这两个人,就是她的死穴。
孟意秋又想起了母亲去世前的遗言。
弥留之际,母亲还一遍遍的求她,让她照顾好爸爸,无论何时,都要护着他。
瞧,生活有时候就是这般可笑。
上回他出手救她,之所以对她那样冷漠,是因为他知道她是孟卓的女儿吧。
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呀。
孟意秋到底没能狠下心,在孟卓的苦苦哀求下,她去找了温郁白。
温郁白常居南城,他在北城只有一处房产,位置有些偏,离学校很远。孟意秋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抽烟,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勾勒出修长完美的身形,背对着她,像是根本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脚站酸了,他才缓缓回头。
男人沉静的目光直直落在她单薄的身躯上,几近病态般白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孟小姐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
孟意秋鼓足勇气向前挪了两步,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想请温总,放过孟家,放过我爸爸。”
“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过分,但是我弟弟孟言是无辜的,你如果毁了孟家,他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求求你……只要你能放过孟家,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此时的孟意秋,紧张又害怕,但更多的,是无力。
因为她没有筹码,只能赌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可耻、很卑劣。
温郁白眸光阴鸷的看着她,他碾灭手里的烟,提步朝她走近。男人的脚步声渐进,高大挺拔的身姿笼罩在她眼前,孟意秋吓得赶紧往后退。
背后就是雪白坚硬的墙壁,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下颌被他捏住,抬高,孟意秋呼吸渐促,却听男人冷笑了声,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阴冷无情。
“让我放过孟家?放过孟卓?”
“你有什么资格来求我。”
他欺身向前,俯首在她耳边,以极亲昵的姿势,说着薄情的话:“孟意秋,我早不是五溪镇那个被你耍得团团转的蠢货了。”
“孟卓欠我的,我会慢慢讨回来。”
说完这些,他放开了她,让助理送客。
孟意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她性子执拗,不想就这样离开,她要赌一次。
……
夜已经深了,别墅的灯还亮着,温郁白坐在书房内抽烟,助理林原敲门进来。
“温总,孟小姐还在外面站着,怎么说都不走。”
“最近夜里冷,她一个姑娘家……”
温郁白眉梢微蹙,手指轻叩桌面,林原适时止了声,顿时不敢再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屋内又归于寂静。
温郁白起身,拉开窗帘,视线往下,就看见了站在别墅门口的孟意秋。
许是因为太冷,她抱着胳膊,不停地摩挲取暖,模样滑稽好笑。
伶仃单薄的身子弱不禁风,还是和以前一样,倔脾气。
在来北城之前,他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她被孟卓带回孟家后,并未过什么好日子。
他以为,她是恨孟卓的。
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那样的人来求他,真是可笑。
可矛盾的是,这偏偏也是他希望的。
她来求他,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才能把她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他要让她也尝尝,这些年,他心里的苦楚和难过。
楼下的人似乎已经被冻得快坚持不下去了。
须臾,孟意秋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温郁白呼吸一滞,转身往楼下跑。
从那晚开始,孟意秋知道自己赌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也正是温郁白给她设的陷阱。
利用孟家,将她牢牢套住,让她没有逃离的机会。
温郁白不顾孟意秋的意愿,带她回了南城。
他在那里,为她修建了一座城堡。
城堡很大,就像童话里的古城堡一样,仿佛与世隔绝。
而她,就是那个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没有朋友,没有自由。
温郁白就是她的全部。
他占有欲极强,甚至不允许她交朋友,连最后的学业都没完成。
他白天工作忙,只到晚上才回来,在床上的时候鲜少温柔,总是有着很强的掌控欲,喜欢从后面……
当然也有温柔的时候,完事后,会抱着她喊宝贝,亲她哄她,给她买许多名贵的珠宝首饰。
孟意秋并不快乐,对什么都提不上兴趣。
她不知道这种畸形的感情是什么,她渴望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所以身体每况愈下。
可她越是这样,温郁白就越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