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孩子在身边的时候,  大人们根本没办法自由的聊天。

        林昙跟着顾笙年带着他小外甥女坐车去宜家，之前那中觉得孩子可爱的情绪,  稍微平复了许多。

        孩子还是很麻烦的，需要你时时刻刻的关注。

        但孩子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即便两个不那么熟的人在一块儿时，她也能分散着你的注意力，让你不会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甚至能快速让两个一起照顾她的人，变得熟悉起来。

        林昙看着顾笙年耐心回答小外甥女问题时的样子,  想起上一世他回答她问题时的样子。

        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也总是很耐心。虽然声音沉沉的听起来并不温柔，但事无巨细的教她,  这事本身就显出他的温柔了。

        林昙是发自内心感激他的,  甚至曾有过一段时间，觉得他是自己的救世主。

        那时候,  她分不太清自己那是感激还是爱情，但她总是没办法不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可她是个二婚的女人,  又是个一无所有的人生败将,  她凭什么觊觎天之骄子？

        但让她欣慰的是,  他像个永远达不成也没关系的目标，始终孤零零的挂在高处。既没有找到女朋友，也没有坠落。

        四十几岁的单身汉,  还大有一路单下去的架势。

        所以，林昙印象中的他，更成熟稳重，做事也更简单直白——懒得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太有耐心的成功人士。

        不欣赏路途上的美景，一步不停的向前冲。

        她从没见过那么有事业心的人,  顾笙年明明年纪不小了，却还是很有精神，既不贪图享乐，也不爱睡懒觉。

        在极晟的一次半年会上，他作为最高掌权者演讲发言，宣布半年战略后，走到后台。

        她接过他脱下来的西装外套，将温水递给他。

        彼时他即便已人到中年，却仍英俊笔挺，岁月唯一留给他的，大概就是不再能喝酒、吃冷食的胃，和害他手抖的高血压。

        都是工作狂属性带来的后果。

        那时她就想，他这样活着有什么滋味。不爱吃不爱喝，也不爱美人。整天投身的工作带给了他什么？不仅侵占了他享乐的时间，还在夺走他的健康。

        于是她问他，为什么不找一个好女人结婚呢？一辈子单身有什么意思？

        他怎么说的来着？

        林昙坐在宜家餐厅简谱的小方桌对面，一边吃牛排，一边回想。

        他当时好像很吃惊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向很守本分的工作狂女下属，难得关心他的私生活。

        他没有敷衍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像叙述一件工作一样，口气平静的说：

        “我的脾气，别人只怕很难忍受，何必去让别人受委屈。谁不想做一个好人，我也不想做一个毁掉别人生活的坏人。所以还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不要拉别人下水。”

        他的脾气……

        性子急，没有耐心，忍受不了别人犯蠢，傲慢的常常刺痛身边人。

        但只要渐渐跟上他的步调，其实他也可以很温柔。

        想到这里，林昙又忍不住笑。如此说来，她能跟的上他的节奏，应该也算是个聪明人。

        “笑什么？”顾笙年放下刀叉，抬头审视她的笑容。

        “没想到顾总还会带孩子。”林昙抬头胡诌道。

        “看起来再硬邦邦的人，也会有三两个亲戚。”顾笙年被她说的浅浅一笑。

        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个急性子只顾工作的人，反而似是个享受日常，渴求平静与幸福的人。

        林昙有些奇异的看他，吃惊于他今天表现出来的与前世她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的地方。

        “又看什么？”顾笙年喝了口水，挑眉问她。

        真喜欢问问题。

        “原来您也会说笑。”林昙咽下口中的牛肉，擦了擦嘴，也喝了一口水。

        “当然，我又不是机器人。”顾笙年转头看一眼在儿童区玩的开心的小外甥女，回头见林昙已经开始吃甜点，静静看她吃了会儿，才说：

        “你出的主意很好，极晟视频已经跟好几个制作公司签了网络视频发行合同。

        “半个月后，第一步新剧就会开播了，只比卫星台晚上3天，效果应该会不错。

        “只要第一部效果ok，后面的广告收益会立即跟上，局面就打开了。”

        “可惜《小逃妻》没能成为第一个跟极晟合作的剧。”林昙遗憾道。

        “没关系，《小逃妻》随时想上，极晟视频随时安排档期。”

        “不，这个我很放心。我不是替《小逃妻》可惜，是替极晟视频可惜。如果第一部上的是《小逃妻》，广告费会很高。”林昙抬起头，笑的得意洋洋。

        在这位故人面前，她好像更有安全感。

        她了解他，便觉得很安心。知道这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会伤害自己、瞧不起自己的人。

        他曾经认可她，这一世开局更高，他至少不会讨厌她。

        顾笙年被她的话逗笑，没有露出觉得她狂妄的不认同表情，反而有些欣赏。

        又替她点了第二份甜点，他再次主动开口说：

        “刘腾美说她没能成功招揽你，高薪和更高职位都不心动？”

        林昙摇了摇头，“心动，但还不是时候，我有自己的规划。”

        “……”顾笙年见她低头吃甜点时，伸手轻轻捋长发。明明看起来很年轻，却一点青涩和犹疑都无，总是这么笃定，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中。

        喜欢把所有事都提前安排好，这是他的习惯。

        他不相信运气，也不受上天眷顾，因此总是把事情做到极限，不给命运坑害自己的机会。

        可这样的生活很苦，只有经历过巨大挫折的人，才能在畏惧继续受挫时，愿意承受这样的苦。

        林昙才二十四五岁，正是人生充满希望，内心住着个乐观孩子的年纪，为什么要费这么多心思疾奔？

        年轻女孩的人生，不应该更轻快吗？

        “乔越给你升职了吗？”顾笙年问。

        “升了，我猜还是托您的福。”林昙只吃掉新甜点的一半，她还要留肚子去吃冰淇淋。

        “是吗？”

        “嗯，乔总很看重人脉。现在他也看重您，自然会愿意给我这个与您联系起来的纽带升职。成本不高，却能把握一条重要关系，惠而不发。”林昙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叹气，“但乔总还是太抠了，而且没有魄力。他只给我升到副经理，即便只是能力来说，也不该如此吝啬。像华点这样扁平化管理的公司，应该更破格一些，留住成长性高的人才。”

        顾笙年并没有因为她对老板的吐槽而觉得不对劲，静静看着她，他在用心品味那中她提供给他的如老朋友般的惬意和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