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萌生的这一丝丝信任，他点了点头，在林昙的带引下走进咖啡厅。
陆辞早乖乖占好了座位，下午茶甜点小食也摆了满桌，显示出他们的诚意。
“您喝点什么？”陆辞见到执笔者老师后，笑着站起身，一边请对方入座，一边周到的问询。
跟着林昙做了这么长时间，对于招待贵客的流程，陆辞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给我一杯果汁就好。”
林昙坐在陆辞身边，面对着执笔者，邀请对方吃水果和甜点，简单聊了几句闲话，让双方气氛不那么紧绷后，又快速进入到正题：
“老师，我知道您这部小说的版权是由文学平台代为运营和销售的，原本我可以直接去找张爽总监谈采购事宜，但我是您《南安之诺》的读者，因为里面的角色哭过，也跟着故事笑过……所以，我想先跟您聊聊您对这部作品的期望，咱们聊顺了，我再去找张总监。”
“嗯，你是想买这本书的影视版权吗？”执笔者点了点头，又将陆辞打量了一遍后，开口问道。
原著作者对小说的买卖是有一票否决权的，但文学平台一般会隔绝作者和买家之间的联系，最后卖给谁，往往都由平台全权决定。
林昙前世就认识执笔者，她做了他后来写的另一本科幻小说。
但执笔者的成名作《南安之诺》始终是粉丝们的意难平，它在14年以16万人民币的超低价卖给一家并不很成熟的影视制作公司，合同签的是6年。
好好一部经典，被这家公司折腾的不伦不类，到后来影视行业大萧条，改编困难，直到林昙重生，都没能再启动改编。
在跟执笔者喝酒时，她第一次看到这个一向看起来有些木讷的男人，感性又敏感的一面。他居然会流泪，默默喝酒默默念叨，当年不该贪图眼前小利，坑了自己的作品。
是啊，在14年大多数作品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卖影视版权的时代，无数前一天把版权5万卖掉，隔日价格就翻倍成10万的事迹发生——大家对版权到底值多少钱，完全没有标准，于是几十万卖的也有，几千块卖的也有。
直到一两年后，版权才有了个比较稳定的定价标准。
如果林昙不出现，执笔者还是会在2个月后，因为觉得自己写小说不仅能出版，还能多拿16万版权金而高兴的签下合同。
并在2年后悔恨自己超级值钱的作品被过分贱卖，6年后流着泪心疼自己作品被改编的面目全非，念叨着说给多少钱都不该卖。
谁能想到明天会发生什么呢，这是‘未来’的魅力，也是‘未来’的可怕之处。
“我想买这本书的影视和游戏版权，如果合适的话，简体出版、漫画等版权我都想要。”林昙说罢，又道：“到时，我会聘请您做改编顾问。”
执笔者笑了笑，显然觉得她说这些还太早了。
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她就已经开始安排起合作之后的事了，未免显得不靠谱。
可就在他想开口再说两句拒绝的话时，林昙再次道：
“执笔者老师，我想把这部小说分成3部。
“我们不做什么中-国的漫威，或者中-国的权游。我们就用自己扎实的动人故事，树立代表我们自己文化符号的ip。
“我们自己的古典仙侠故事，把您改写的种梨故事、烂柯下棋故事、捕蛇者说故事一个一个好好展现出来，并在推进和穿插这些故事的过程中，完成主角的蜕变。”
在林昙说这些话时，执笔者原本有些无所谓的态度一扫而空。
他颦起眉，坐姿也变端正，显示着他此刻的郑重。
“这些古典故事，一些年轻人可能没听过，那么一定会立即被迷住。另一些听过的，也会为您的改写叫好。您以现代视角，对老故事的重新解构，原本就是这部小说最精妙的地方。
“您对角色的重新塑造，和让那些故事变得更感人、更可爱的二次创作，又使它们焕然一新。”
林昙掏出一沓文件，是她对小说做的详细改写思路，递给执笔者的同时，她微微扬了扬脸，自信道：
“对于如何改编小说，我非常擅长，您看看就知道。”
后世他们合作时，他也曾夸赞过，说她是最能捕捉一部作品精华的机灵策划。
“当然，这个改编思路里也有我的私货。”林昙笑着点了点文件上的开篇设想内容，“我最喜欢桃花魂这个故事。一棵铺天盖地的桃花树，枝繁叶茂，可百年间从未开一次花。
“直到主角找到桃花令，执令牌在古战场上找到迷失的将军鬼混，将其带到桃花树边。
“那一天桃花盛放，是百年中第一次，也是最灿烂的唯一一次。
“等待丈夫归来的女人灵魂得到解脱，与将军鬼魂一同离开。桃花树瞬间衰败枯朽，令牌断成两截，有情人却在死后重聚，放下执念，乃至烟消云散。
“虽然有点淡淡的忧伤，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却仍是个感人又美好的落点。”
“有时人们最怕的不是爱人的死讯，而是无穷无尽不知真相的等待。”执笔者喃喃说罢，饮一口果汁，忽然抬起头，眼神真诚而恳切的望着林昙：
“你去联系张爽买版权吧，我会跟她谈，促成这次合作。”
“！”林昙微微挑起眉，“您不问问我的价格吗？”
“给点就行。”执笔者收好她递过来的改编意见文件，“我能拿回去看看吗？”
“当然。”林昙爽快点头，转头与陆辞对视一眼，随即灿烂笑道，“商人的再一次成功。”
执笔者和陆辞齐齐望她，林昙才忙摆手道：
“当然，我可不是奸商。”
“是吗？”执笔者问。
“老师，我知道现在接触的客户，报价在10万元左右。”林昙搭在桌上的双手轻轻合上，身体坐的笔直，因为对方的认可而更加神采飞扬，“现在影视版权价格的确不太贵，还有的影视公司花100万在贵平台打包买下15本书的影视版权。
“但我从不做绝户生意，我跟人合作，求的不止这一个项目，还有一个好口碑。
“这世上钱是赚不完的，只有合作双方都满意，才能拧成一股的超前使劲儿，项目才能做到最好。”
她拿出手机，把自己的银行短信展示给执笔者看，在对方低头瞄了一眼，因为发现是银行余额而露出吃惊表情时，她又收起手机，歪头笑着道：
“我有一百二十万的存款，我要为自己留40万周转基金，其他80万，我都会投入到采购这个项目中。
“我可能会跟张爽老师报低一点的价格，最后谈成合作也许在十几万元价格上。但剩下的钱，我仍会以聘请顾问的形式签订合同，送到您账户里。”
执笔者嘴唇微张，不敢置信的望着林昙，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这世上哪有人嫌自己兜里钱少的？
而且……她是用自己的钱买他的版权？自担风险，自掏腰包？
他心情七上八下的，好半晌仍觉得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她一定是在忽悠他吧？
可明明不需要忽悠他，她也能通过走正常流程，用十几万买到他版权吧？
她干嘛多此一举，给他画这么大一个饼？
又在云里雾里晕乎乎状态下跟林昙聊了一会儿，三人才起身折返向会场。
林昙因为多喝了杯果汁，作别去卫生间，只留陆辞和执笔者并肩。
见执笔者望着林昙背影，一脸的复杂表情，陆辞开口道：
“马上暑期档沪上tv会开播电视剧《何律师的小逃妻》，林昙是这部剧的编剧、策划、制片，以及发行人。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无论谁的项目给林昙做，都应该觉得安心。”
执笔者收回目光，转望向陆辞，便见青年一脸的骄傲。
那双因为年轻而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清澈，执笔者很快得出结论：陆辞没有撒谎，至少他对自己说的话是百分百相信的。
“还有，林昙一向说一不二，这一点，《小逃妻》项目的编剧苏心晓可以作证，另一个发行人赵一云可以作证，项目的植入商务周晴可以作证……我也可以作证。”陆辞定定望着执笔者，“她既然对你许下承诺，就一定会兑现。她说会拿出这80万用在您的项目采购上，就一定会一分不少的拿出这些存款。”
“你倒是很信任她。”执笔者捏着林昙给他的改编文件，一直有些质疑的情绪忽然得到安抚。
不止因为陆辞的话，更因为陆辞的神态和语气。
一个人的言辞也许会骗人，但眼神不会。
“给她点时间，你也会如我一般信任她的。”陆辞一直送执笔者到会场门口，与其道别后，他站在门侧的廊柱边等林昙。
“干嘛拿出那么多钱啊？又不是嫌钱多烧手。”等到林昙后，陆辞撇嘴替她心疼钱。
“我会做让自己吃亏的事吗？”林昙笑道，“我现在给的多，只是为了钓更大的鱼而已。有时候大方、坦率，是占便宜。吝啬、算计，才反而失去更多。”
拍拍他手臂，她自信道：
“《南安之诺》会大火，这个版权的市场估值也会高到近千万，我哪怕掏出全部积蓄来买，也是占便宜。
“与其将来作者因为觉得吃亏而恨我们，引发没有必要的对抗。还不如倾尽全力去合作，虽然我拿出的仍不算很多，但他知道我没有坑他，我尽力了，他就不会怨我。”
2年后，《南安之诺》单一个游戏版权就能卖到600万，谈的好的话还能在版权金之外拿到盈利分成。
这世上套现能力最强的娱乐产品不是电视剧版权也不是电影版权，而是游戏啊！
等谈游戏版权的时候，她不止会帮自己谈分成，也会帮执笔者老师争取一定比例的分成。
大家一起赚钱，才是把事业做大做久的高格局行为。
这也是她跟顾笙年学到的很重要的做人做事道理。
“是吗？”陆辞睨她一眼，心里仍觉得她明明可以给自己多留点钱，但见她笑的爽朗得意，他只能无奈叹气。
“你只掏70万吧，给我10万份额怎么样？”
“？”林昙一脚都已经迈进会场了，又愕然的收回来，转头仰脸盯他，“你要出10万？”
“嗯，这个项目既然是你自己掏钱，那将来做的时候，肯定是要组建团队自己做的。”陆辞双手插兜，依靠着墙壁，视线扫过她脸，落在会场门上，一字一顿道：
“你既然承诺肯定会拉我去你团队，那到你要自己做出品人的时候，我肯定也在你团队里。
“与其未来给你打工，不如现在就争取做你项目的投资人，跟你一起搞。就算我是在你的公司里给你打工，至少这个项目里，我跟你一样占股。”
陆辞轻轻踢了踢会场门，心想：这样一来，就算她不拉他去极晟视频跟她一块儿搞事，将来要启动《南安之诺》时，她也还是要带他一块儿。
总归跑不掉的。
林昙抿着唇，忽然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不知是为他想帮她分担资金的体贴，还是为他的信任。
10万块，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全部积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