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仰头喝完杯中酒,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玻璃杯,余光瞥过圆台上的薄弋。
无论台下众人如何疯狂呼唤他的名字,少年眉眼依旧寡淡如雪,像无人能挑起他半分情绪。
音乐尾调响起那瞬,许梨声音也跟着同时响起:“这种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况且是像薄弋这样的表面看起来温润无害,实际上内心压抑可怕的人,一旦沾染上了,就会被他无穷的爱欲,牢牢锁在身边。
许梨自由散漫惯了。
绝不会做这种往自己脖子上套犁拴僵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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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薄弋的生日,梁嘉树在和他一起唱完一首歌后,把舞台交给乐队其他人,拉着薄弋来到早前就开好的卡座坐下。
座位上,沈行止一众人已经等候多时。
在看见薄弋两人过来后,周林凯搂着新女友白佳蕊,出声调侃薄弋:“我们的大寿星可算是来了,戚大美女可等了你好久了。”
戚禾音和白佳蕊同寝,在得知今晚周林凯他们在十六巷给薄弋组织了个生日party后,靠着一套价值五位数的护肤品收买白佳蕊,跟着一起来参加聚会。
“薄学长,生日快乐。”戚禾音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目含羞意递到薄弋面前。
薄弋连眼皮都没抬,声音透着疏离:“谢谢,不用。”
戚禾音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
高一开学的迎新大会,戚禾音看着台上作为新生代表演讲的薄弋,少年眉眼清隽,站在国旗下,像是自带光环。
让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戚禾音和一众情窦初开的女生一样,喜欢上了那个国旗下发光的少年。
她很幸运,高一和他同班,又是副班长,不可避免有所接触,可他却完全不记得她。
戚禾音告诉自己没有关系,但多年被人捧着的骄傲让她受不了薄弋的冷淡,不甘抬头看着薄弋质问道:“你连礼物都没看一眼,就要拒绝我吗?”
薄弋缓缓撩起眼皮看向戚禾音,他的眼睛在聚光灯下显得很黑,睫毛也很长,可眼神没有温度,说话的语调是极致的疏离与冷漠:“抱歉,我不需要。”
这话狠狠刺痛了戚禾音的自尊心,她红着眼把礼物往桌上一砸,哭腔着骂薄弋:“你不就仗着我喜欢你吗?一直拒绝我,很好玩吗?!”
许梨所在卡座位置和薄弋隔得很近,戚禾音声音又大,零碎字眼不免落到许梨一桌人耳朵里。
赵泠朵望着薄弋所在卡座位置方向,和许梨咬耳朵:“梨梨,你说戚禾音是不是太自傲了,像薄弋这样在神坛上待着的高岭之花,怎么可能会为她下凡尘呢?”
许梨没说话,眼睛盯着只隔几个卡座位置的薄弋看。
戚禾音冲他发火,他脸上表情也毫无变化,眉眼神情淡漠,语调波澜不惊:“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薄弋——!”戚禾音被薄弋这不痛不痒的语气气得胸口发闷,狠瞪一眼薄弋,摔下狠话:“我就不信你会没有爱上人的那天,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被甩了!”
戚禾音说完这话,抬手擦去脸颊泪水,哭着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薄弋,你真行。”目睹全场的梁嘉树冲他竖拇指,“戚禾音那样的大美女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沈行止几人也好奇看向薄弋。
同学快两年,学校里追薄弋的女生能从东大门排到北大门,谁料他真无情无欲像个不染世俗的神明,将来者一一拒绝。
久而久之,南大论坛上出了一个帖子,大家把各院各系出名的美女拉出来和薄弋配对,票选最高者就是金融系大一的戚禾音。
两人同是光风霁月的好学生,外貌也登对,放眼整个南大,再找不出比他俩更配的一对。
可今晚,薄弋却狠狠拒绝了戚禾音。
薄弋面色无波,目光却在梁嘉树说完那句话后缓缓转向许梨所在的方向。
许梨背对着他,腰肢纤细,背影窈窕,裸露在外的背部,肌肤白得发光。
她正和吕泽洋嬉笑玩着骰子,脸颊因为酒意泛起红晕,在昏昧光影下,分外撩人。
许梨身边从来不缺人,随意勾勾手指,就有男生心甘情愿做她裙下鬼。
这个道理,自高中起,薄弋就明白。
他无数遍告诉自己,不能靠近,不能觊觎。
可许梨就像那朵长在峭壁的罂粟,无时不散发诱人芬芳,引诱薄弋靠近。
明知她美丽又危险,可他还是疯狂迷恋她。
想要摘下这朵诱人罂粟,藏在怀里,不许他人惦记。
薄弋勾回眸,眼皮垂下,拇指指腹惯性抚上腕骨上的佛串,珠串表面的冰凉温度压抑住即将破笼而出的困兽,让薄弋的理智逐渐回归。
“不知道。”薄弋平静撂出这三个字。
梁嘉树也是随意问问,见薄弋避而不谈,又换了另一个话题来活跃气氛。
许梨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后面吕泽洋不顾施新语阴沉脸色来对她大献殷勤,她都含着笑意跟他嬉笑玩骰子。
几瓶酒下肚,许梨觉得有些烦躁,借口去洗手间补妆,拿着烟盒打火机去了楼道拐角。
厚重的安全门将酒吧里的嘈杂声隔开,楼道光线暗淡,许梨熟练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低头咬住,用火机点燃。
烟雾缭绕间,许梨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刚才戚禾音对薄弋说的那句话:“我就不信你会没有爱上人的那天,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被甩了!”
不知是不是应了风水轮流转的真理。
薄弋冷漠拒绝了无数女生,偏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世人皆想引神明坠凡尘,殊不知他早为她入红尘,尝尽相思爱欲苦。
许梨说不清自己对薄弋的感情,可在看到戚禾音被薄弋拒绝时,她是有点儿幸灾乐祸的。
戚禾音从小就压她一头,也是难得见她如此丢脸的模样。
一想到戚禾音这两次都在薄弋这儿吃到闭门羹,许梨咬着烟,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许梨抬眸,安全门从里推开,薄弋站在光暗分界线里,身影被暗光描摹得挺拔,对上她视线后的眼睛,目光逐渐变得有了温度。
“我笑啊——”许梨仰头望着薄弋,放肆吐了个烟圈,“小薄老师,真是艳福不浅。”
“……”
薄弋沉默看许梨须臾,走过去,抬手拿过了她手里的烟。
“你干嘛?”许梨愣愣看着他。
薄弋抽烟的动作很迷人,修长指节夹住冒着猩红的烟,低头,唇瓣准确印上她落下的口红印,两颊微凹,喉结上下滚动,淡色的唇微张,缓缓吐出烟雾。
青白薄雾笼住眉眼,神情寡淡又随性。
和平日判若两人。
勾得许梨心尖直痒痒。
薄弋指尖掸了掸烟灰,沉冷黑眸透过一圈圈飘浮的白雾看向许梨,语气不咸不淡:“和你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