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弋用汤匙舀起一颗馄饨放进嘴里,燥喉的辣味,令人厌恶的香菜味,瞬间充斥整个口腔。
他慢条斯理咀嚼完馄饨,面色无波咽下。
等到唇齿间的辣味散去,薄弋才淡声开口:“没钱换。”
许梨哦了一声,低头和碗里的馄饨做斗争。
不知道是不是这家馄饨的辣椒太辣,饶是许梨向来重口味,连吃两个馄饨后,觉得喉咙像是有火在烧。
“好辣……”许梨用手在嘴边扇风,要去找老板要一次性纸杯子倒水喝,“老板——”
字眼才从口齿溢出,许梨视野右下角就出现印有花纹的白色一次性纸杯。
许梨耳边响起椅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她抬起细密黑睫,看见薄弋重新拉开椅子坐下。
“谢谢。”许梨端起一次性纸杯,杯身透着冰冷的凉意,澄清液体漂浮着两块白冰,水面漾开波纹。
许梨喝了一口水,喉咙里火辣辣的烧灼感消散不少。
从高中起,薄弋就是这样,虽然沉默寡言,但不经意间的温柔细心却叫人心动。
许梨胃口小,一份小碗馄饨有十个,她只吃了五个,就吃不下了。
她双手捧着纸杯,嘴唇印在杯沿,褐棕色瞳孔在白炽灯下闪着亮光。
“你不觉得辣吗?”许梨好奇地看着薄弋。
薄弋吃东西的动作很迷人,就像许梨初中那会儿看的少女漫,他骨节分明的指节握住白色汤匙,舀起一勺馄饨放进嘴里。
淡色的唇沾上红油,在白光下变得鲜红。
莫名勾人。
薄弋咽下嘴里食物,迎上许梨视线,语调淡淡:“还好。”
许梨目光不自觉落在薄弋颜色鲜红的薄唇上,他的唇形很好看,唇瓣很薄,唇角微微上扬,是天生笑唇,只是平日不爱笑,就让人感到疏离。
薄弋察觉许梨在看自己,表情有些疑惑:“看我做什么?”
许梨难得有些心虚垂下眼睫,试图找个合适借口来合理解释自己为什么盯着薄弋看。
正当许梨要开口时,薄弋手机响起张学友《遥远的她》的来电铃声:“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真是来得及时。
许梨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装模作样提醒薄弋:“你手机响了。”
薄弋看一眼来电显示:【梁嘉树】
他接通电话,那端响起嘈杂的背景音,梁嘉树声音尤为刺耳:“薄弋,你他妈又跑哪去了?今天这局不仅是给你搞的送别局,还是你的生日party,你这主角半路跑了算怎么回事?!”
“太吵。”薄弋语调淡淡。
梁嘉树憋着火意:“你上个月闹着要走,后又留下来,大家说给你组局送别一下,你这要是不回来,可真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薄弋余光掠过坐在对面的许梨,说:“下次,我请你们吃饭。”
梁嘉树没了辙,只好说:“行,下次记得请我们吃好吃的。”
梁嘉树嗓门大,许梨听了两耳朵,等薄弋挂断电话后。问:“今天是你生日?”
薄弋嗯了一声,付完账后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黑眸看着许梨:“走吗?”
许梨点头,拿上一旁的挎包,和薄弋并排走出小吃街。
凌晨街道很安静,马路上的汽车一辆又一辆无声飞驰而过,远处高楼亮起的灯光,被路旁梧桐树巨大的树冠遮住,细细碎碎的光影从树隙中漏出。
许梨想到刚才梁嘉树那通电话,转眸去看身边的薄弋,模糊灯影给他清俊脸庞覆上一层薄纱,轮廓清晰分明,眉眼很黑,唇色淡红。
“薄弋,”许梨出声叫他,说出心中疑问,“梁嘉树他们给你举办了生日party,你为什么不回去?”
薄弋转头看了一眼许梨,又迅速转开视线,回答她:“我不过生日。”
许梨正想问他为什么不过生日,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不远处有卖烟花的摊贩推着小车过来。
她眼珠转了转,和薄弋说:“在这等我。”
薄弋不明所以点头,乖乖站在原地等许梨。
只要是许梨让他做的事,无论好坏,他都接受。
许梨一路小跑到卖烟花的摊贩前,视线在摊位上梭巡一圈,想到薄弋是一九九一年生人,比她大一岁,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
她在摊位上挑了二十一根一模一样的烟花棒,付了钱后,怀抱着一堆烟火棒转身跑向薄弋,扬脸冲他笑得灿烂:“过生日没有生日蛋糕,但是有烟花。”
路灯光线影影绰绰,描摹出许梨漂亮脸庞,她弯着眼角,笑意明艳,像春日里盛放的太阳,明媚又耀眼。
薄弋只需看一眼。
这一生,便再也移不开眼。
薄弋静静看着许梨,她用火机点燃二十一根烟花棒,细碎的火光在黑夜里燃起,烟花“滋啦——滋啦——”冒出火星,映在她好看的眸底。
夜晚很安静,许梨手中的烟花盛放,照亮黑暗。
薄弋看不见半空亮起的绚丽焰火,只能看见茫茫夜色中的许梨,手拿着灿烂烟花棒,红裙被风吹起,笑得明艳又肆意:
“薄弋,生日快乐。”
薄弋活了二十一年,没有哪年生日像今天这般开心。
愉悦心情从跳动不停的心脏一点点蔓延到四肢,薄弋能感觉到指尖发抖,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许梨,嘴角缓缓向上牵起,眉尖冰雪融化,笑容如雪后霁阳:“谢谢。”
烟花只有一瞬间的灿烂,而这一晚的烟花在薄弋心间永远盛放。
-
周一下午,许梨从健身房出来,接到许周华来电,要求她今晚随自己参加一个圈内宴会。
许梨素来不喜欢圈内宴会虚伪气氛,想要拒绝,却被许周华以停掉她所有卡为威胁,强迫她今晚必须来赴宴。
许梨不得不答应,回公寓洗了个澡,敷衍化了个妆,随便挑了件礼服出门。
许梨和许周华在这次宴会地点的香榭酒店楼下会面。
许周华今年四十出头,却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三十有余,一身黑色牡丹花纹连肩五分袖双襟旗袍,气质雍容华贵。
许周华上下打量许梨今日穿着,眼神中透露着满意。
许梨今日穿的是一条灰蓝色丝绒细肩带晚礼服,裙摆很长,但她身高足够,是天生的衣架子。
纵使妆容敷衍,也难掩明艳五官,栗棕色卷发散落肩头,紧贴白嫩肌肤,眼眸水润,红唇娇艳,往那一站,就跟自带光芒一样。
“不错,”许周华很满意许梨今日打扮,但想到她那桀骜不驯的性子,不得多出声叮嘱,“待会少说话,保持基本礼仪。”
许梨敷衍哦了一声,挽上许周华手臂走进宴会厅。
今晚这宴会是科盛集团董事长秦德胜五十三岁生日宴,科盛集团主涉猎房地产行业,算得上南城房地产圈的佼佼者。
宴会厅内灯光亮如白昼,身穿黑色燕尾服的侍应生面带微笑穿梭在人群中,众人带着虚伪笑意,你来我往恭维对方,气氛看似和乐,实际暗藏汹涌。
作为今晚宴会主人公的秦德胜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鼻梁上一副金色细边眼镜,气质斯文有礼。
秦德胜带着独子秦弘铭站在人群中心,面含笑意,接受众人恭维,不经意间抬眼,看见从外面进来的许梨母女。
他立马带着秦弘铭走了过来,笑意和蔼:“许董百忙之中能来参加鄙人的生日宴,真是叫秦某受宠若惊。”
“秦董说笑,”许周华神色平静。
秦德胜跟身旁的秦弘铭使眼色:“弘铭,来跟你许阿姨和许妹妹打个招呼。”
秦弘铭自许梨进门起,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在听到秦德胜叫自己和许梨母女打招呼,向许梨伸出手:“许梨,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许梨看着面前人模狗样的秦弘铭,无视他伸在半空的手,语气意味深长:“好久不见,秦少是一点儿也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