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扬起唇角。
就在她要拉开门的那一刻,裴劭忽的开口了,他声音低低的,像入春第一滴春雨裹挟灰尘沿着屋檐坠下,有种明显的颗粒感:
“阿暮,你明明听得出,那些话都是气话。”
林昭昭猛地一愣。
紧接着,她肩膀被裴劭掰过来,两人面对面,在一个进可再近一些,退却就此别过的距离里,她亲眼看着裴劭眼圈猩红,那双眼型姣好,总是明亮如星的俊眸里,压着极其沉重的东西。
她怔怔地看着他。
裴劭双手摁着她的肩膀,声音轻了几分:“三年了,如果不是北宁伯府出事,如果不是我正好被圣人委以此任,你不会主动来找我。”
他不愿意就这样算了。
因为就在刚刚,他突的意识到,如果不借着这天时地利人和,他们或许,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似乎怕林昭昭挣脱,他掌心用了点力,“所以当我知道你来找我时,我既高兴又愤怒。”
“我感觉我被分成两个人,一个说,不要原谅她,拿杨宵来压她,逼她就范;另一个说,三年了,主动和好吧,示弱也没什么,难道你还能忍下去。”
结果是,这两个“人”的想法,没有一个被裴劭采取。
他把自己拧起来了,一面纠结,一面欢喜,一面又是悲伤,一面还有愤怒。
世间五味纷杂,佛说爱憎会,怨离别,求不得,他一一尝了个遍。
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林昭昭眼瞳细微地颠簸着。
她无意识地抿了抿下唇,润泽着唇瓣。
裴劭继续,“这几年,我每天睡不着时,都想提刀去北宁伯府……但你说过,我的刀,是对着突厥的。”
“每当想到这,我就知道,我又没法去伯府抢你了。”
林昭昭轻轻抓住衣角。
“阿暮,”裴劭倾身,他双目熠熠,紧盯她的眼眸,“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而是为了现在,和以后。”
他强调,“我们的现在,和以后。”
这些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裴劭要么不说,要么说了,便是一言九鼎,绝不诳她。
可林昭昭却倏地,眼神闪躲了一下。
那一瞬间,裴劭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冰了几分,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凝滞,浑身上下那种滞塞感,让他险些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眼里刚燃起来的光亮,瞬间被毫不留情地扑灭了。
慢慢的,他的双手开始收回力气。
他在她眼里,恐怕不过是一种苦恼。
裴劭想笑,但唇角根本动不了,连一个体面的笑容都做不出,在林昭昭面前,他于朝堂上应对众多大臣的那种功夫,完全被荒废。
他的手缓缓垂下。
那便如此吧。
下一刻,他的手指头被一只微凉的手牵住。
他看着林昭昭忽的伸出手,主动拉住他的手。
在裴劭双瞳撑大的同时,林昭昭一步跨过两人之间那道若有若无的线。
她踮起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