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技能,意识和肌肉记忆缺一不可,哪怕是她穿越的这个“原主”会,她都不可能无缝学会。
今天,她所有的疑问就能够得到验证了。
尚惊雁抵达三月星时,首都是傍晚,和她初见尚淞的那天一样。
她仰头看了眼已浮现出轮廓的三轮月亮,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诞生了。根据预告,今晚又是一个三月连心之夜。
但这一次尚惊雁毫无惧色,径直走进皇宫。
没有侍卫拦她,也没有教廷的人出来斥责她。尚惊雁一路通畅无阻,来到了侧殿。
仿佛只要她不想,阻碍就不会出现。
只要她不想。
尚惊雁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尚淞见一面,几个月下来,这栋建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白色幔帐。
她默默看了那台管风琴一会儿,踩着红毯走到“蓝胡子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
笃笃。
尚淞仿佛早有预料,开门看到许久不见的尚惊雁也并不惊讶,只说“坐吧,小雁。有什么要问的,我今天一次性回答你。”
这间小房间有一个露台,浸泡在浓厚如血的夕阳里。
尚淞已经泡好了茶,还给两人都切好了小蛋糕。两个茶杯口里,倒映着六枚圆圆的月亮。
可尚惊雁没有动它们的心情。
她在尚淞对面坐下,捧起茶杯,目光没有与对面接触,而是游离地盯着杯中的茶水。
不管是初出茅庐的筑梦新人尚惊雁还是成名已久的尚大导演,在谈话中都几乎不会采用这样逃避的姿态。
“我是有许多问题,但最重要的、想向你求证的也只有两个。”
尚惊雁说,“这样吧,也许你有一些限制,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所以你只要用是否来回答我就好。”
“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水母是不是其实就是,我们前世的脑虫”
“是。”尚淞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第二个问题。”
尚惊雁抬起脸,注视着尚淞。女人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绿瞳中,就像牢牢镶嵌在绿水晶底部的相片。
她如此地想要记住这一幕,湖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涟漪,有期待,有紧张,有沉重,更有悲伤。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尚惊雁细细地看着尚淞的表情,看着她眼尾的细纹,看着她眼中的不忍。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尚淞才开口。
“是。”
尚惊雁心里倏然一空,无声地想果然如此啊。
这一个字轻轻落下,却犹如一把审判的重锤,从虚空之中狠狠砸下
咔。
尚惊雁听到了碎裂声,犹如瓷器表面骤然出现裂痕。
咔、咔
地面震颤,桌上的茶杯开始磕碰,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地面上出现龟裂纹,刹那之间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滴滴警报滴
世界崩溃中世界请您
修复呼叫娲娲
17x撕心裂肺地在尚惊雁脑海中尖啸起来,可它的声音也很快被四面八方的轰鸣声淹没了。
属于尚淞和尚惊雁的小屋在呼吸之间就坍塌殆尽,裂缝中冒出黑色的雾气,将一切淹没。
她们身处这天崩地裂的中心,在一片黑暗中向下坠落,坠落。
“”
尚惊雁闷哼一声,在失重中苍白着脸捂住额头,头脑中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了真正的群星之王,想起了游戏以外的时间,想起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恋爱世界的皇储,也不是新人筑梦师。
她是成名一世的恐怖片导演,她是亲手在星际掀起了惊悚狂潮的尚惊雁
不仅是这段被脑虫隐藏的记忆,连带着之前因为第一次穿越复苏而错位的记忆也归来。过往的几十年在这一刻连缀起来,成为奔腾的河流,浩浩汤汤,尚惊雁的脑海从未这样清晰过。
可是
“尚淞”
尚惊雁面如金纸,冷汗淋漓,勉力去寻找那个身影。
有一个半透明的轮廓在她不远处下坠,边缘处的金色如同被撕碎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
“妈妈”
尚惊雁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抓。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这次喊的不是“尚淞女士”。
乱石漂浮,遮挡视线,尚惊雁微微咬牙,将精神力铺天盖地地发散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世界崩塌的速度开始变缓,犹如有一直巨手强行去卡住时间的齿轮。
尚惊雁跌跌撞撞地踩着砖石,朝那个人形奔去。
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只是一个想要见到母亲的女儿。可是尚淞的身形还是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她遥遥地对尚惊雁摇了摇头,开口
说了什么
尚惊雁终于到了一个能够听清的距离,可下一秒,尚淞的身影也彻底淡出了她的视野,仿佛水滴入海。
四下也终于安静,建筑定格成抓拍的模样,连风声都不剩下,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只能听到尚惊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万籁沉寂之中,尚惊雁忽然想到了她在这里和尚淞见的第一面。
她那时以为自己穿越了,还幸运地和尚淞穿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世的责任义务这辈子都可以不管,她们两个可以做一对在怪谈世界并肩战斗的普通母女。
所以她临走前说,尚淞女士,我也快成年了,就勉为其难让你再抚养我几天,以后就算回不去也行,在这个世界我来给你养老吧。
可她现在才想起来,尚淞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存在于此处的尚淞,也是虚假的。
尚惊雁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问出它所需要的勇气,何止千钧
无处不在,无家可归啊
尚惊雁低下头,看到有一滴温热的水滴落进她自己的掌心。很快,泪如雨下。
她看着周遭的世界继续崩解,可这一回她没再下坠,而是稳固地站在原地,因为让她心神动荡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多久之后,黑色笼罩了一切,建筑物在她周围堆积了一片,如同夜色下的废墟。
尚惊雁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将情绪平复到平静无波,她知道,接下来是真正的硬仗了。
就算与外界隔绝了六天,她也能推测出真实的情况脑虫为了洗脑她,不惜编制出一个虚假的精神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被她打破,脑虫也就无所遁形。
她抬步,正准备将精神力铺展开来搜寻脑虫的所在,忽而看到先前尚淞变出来的那只茶杯竟然还歪倒在不远处,里面的茶水还剩下一点。
尚惊雁走近,将它从废墟中捧起。
但下一刻,她看到那汪茶水里,映出了一颗三月连心。
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只见,遥遥的夜空之上,巨大的血色眼球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悬挂着。坍圮的皇宫与教堂废墟,在祂的面前也显得分外渺小。
祂缓缓转动,中央的一线黑色瞳孔缩紧,与尚惊雁对视。
“终于见到你了。”尚惊雁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渐锐,“我该这样称呼你吗脑虫的首领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