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隐秘性,则让愤怒于楼台被监听,纵马驰骋,翻云覆雨,起起伏伏,上上下下,还要提起心神小心不能说错话的世家贵族们很受用。
就算今日不能得知三家生财之道,至少也能纵情声色一番。
最近一直紧张的世家家主们大多如此想着。
灰扑扑的宅邸前没有人看门,没有人把守。
大门看上去就是两个简单的木板,就是咸阳普通人家家中的木板门。
古旧的木板门大敞着没有关上。
自午时开始,这座外观看上去和豪奢二字绝对不沾边的大型宅邸进入者就络绎不绝。
一个个穿着玄色粗麻长衫的人走入其中,这些各大世家家主们光看外表就像是咸阳普普通通的百姓。
但只要看到他们的脸,所有人就都能认定那绝不是百姓应有的表情。
蜡祭已过。
在咸阳这座管控极其严厉的城市,百姓们脸色多是麻木,脚步匆匆。
没有哪个百姓会像他们那样脸色淡然,目有兴奋。
他们为了低调,没有一人是骑马而来,也没有一人是乘车而来。
嗯,至少没有人把马车开到新楼台门前,大都是在百米开外便下了马车。
这并不能瞒过巡逻城防军的耳目,他们本来也没想这么做。
在咸阳,只要始皇帝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事。
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表达他们无心生事的态度。
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新楼台是态度,所穿贱民才穿的粗麻长衫也是态度。
态度很重要。
就像所有世家家主都知道,来新楼台很犯忌讳,会让始皇帝不喜。
官府机构楼台生意惨淡,所有人都来这里玩乐。
虽然只要在新楼台不掏钱,就不触犯秦律,白嫖不算嫖。
但这动了始皇帝的钱罐子。
而这,同样是各大世家想要展现出的态度。
陛下你不整治楼台,不处置那竖子,我们不敢去楼台玩啊。
黑暗吞噬了光明。
幕布遮盖了天空。
咸阳进入了隐秘的晚间。
宵禁让一切闲杂人等和不闲杂人等都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屋内。
夜间巡逻的城防军,在咸阳各处街道上出现身影。
新楼台的两扇古旧木门关上了,内里足足有四个肌肉隆起的隶妾分成两组,一组两人。
他们哼哧哼哧地,费力推着怎么看也不应该如此沉重的左右两扇木门。
咚~
左右两扇旧木门在关上时发出沉闷的金铁铿锵之音,而不是木头摩擦的沙沙细语。
哐当~
一把大锁在里面将木门锁死。
其实这没什么太大意义,因为那两扇木门里面是精炼压实的青铜。
就算没有上锁,这门也要四个秦军锐士合力才能推开。
新楼台内里的一间屋室。
管家恭敬地走进去,弯腰九十度分别向安然坐着的孟甲坤,白飞,西术施了一个在秦国早就被废除的繁琐礼节。
毕恭毕敬地道:“禀三位老爷,门已上锁。”
孟甲坤眼神熠熠闪亮,在只点有一根蜡烛显得十分暗淡的屋内很显眼。
就像是一只观察着耗子动向,随时准备出击抓捕的野猫。
“来了多少人。”
没有得到起身命令,管家保持着直角弯腰姿势,低着头眼看地面。
道:“蒙家无人来,李家无人来……除了这八家之外,送出请帖的都来了。”
“哼,不识抬举!”
西术冷哼一声,眼中闪过怒色。
“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三位先祖打遍了那一代所有战事。他们几个才出过几位将军,打了几多仗,敢在我们三家面前如此傲慢!”
白飞淡笑着要西术消消气,先挥挥手要管家下去。
心惊胆战,迫不得已听西术发火,害怕被杀之灭口的管家千恩万谢地道了声“唯”,以比平常告退快了一丝的步速出去了。
“他们不向来如此傲慢?蒙骜那老家伙自以为劳苦功高,见谁都鸟人鸟人地骂。在这等无礼齐畜率领下,蒙家连武城侯的王家都不放在眼里,不来有什么意外?”
始皇帝都要称上一句蒙公的蒙骜,白飞以齐畜言之。
场间三人没有一人意外,反驳,显然不是第一次听说。
“西兄是要改改这性子了,与这等只知斗狠耍横的匹夫斗气,平白辱没了我三家的高贵身份,一群明日不知生死的蝼蚁罢了。”
孟甲坤撑着桌案站起,粘稠黑暗被搅动了一番。
漫长的岁月,似乎让这一代孟家家主孟甲坤忘记了。
孟,西,白三家名义上的创立者孟明视,西乞术,白乙丙都是将军,三家本也是将门。
“是我心态失衡了。”西术自我反省道:“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不知经营的蝼蚁,早晚会有失势那日。到时我要将其中女子尽数卖到边疆楼台,让她们被那些蛮夷捅烂!”
“就是此理,自卫鞅那老贼变法后,冒出来一大群将门,看不上我们三家的有很多。等他们将军死后,那些妻妾还不是任意由我们把玩?”
白术说的有些口干,喝了一口热水润润喉。
狞笑着道:“我们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既然不来,那就等着灭门之祸那一日在我们胯下承欢,膝下哀嚎。该愤怒的不该是西兄,而是齐畜和跟着那畜生的小畜生们。”
浓稠的夜色又被搅动了一下,就像是一瓶黑墨水被打翻。
孟甲坤回首,两只猫眼闪烁着残忍,兴奋,快意,迫不及待。
“走罢,人都到齐了。今日就是我们三大世家重回秦国世家之首的日子。此事倒是要感谢那竖子,他不抓了我们的好贤侄,我们怎么有这机会。”
说完话,他忍不住笑出声。
白飞,西术也随之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