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的第二家旧货市场相对小很多,就两间加起来四十多平的门面。里面东西倒是不少,靠墙堆得老高,但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物件,程亮和陆平洲合力,才从里面翻出个外壳满是灰尘的收音机。
不过程亮打开收音机里面看了下,零件相对完整,所以载着一家不算毫无收获、
两家旧货市场,他们共收获了四台收音机,一块手表、一个挂钟、两个闹钟,再加一个只剩壳的手电筒。
钱则花出去了三十八,在第一家旧货市场发现的闹钟,算添头半卖半送给他们了。
逛完旧货市场,程蔓发现这里面的东西比想象中更便宜,原先崔麻子弄回来的那几台收音机,他们都以为要十块左右,但实际上他们买的那几台收音机,除了外壳破了一半的,其他的都是七八块拿下。
旧手表也没有想象中贵,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碰到的手表坏得比较厉害,这钱是能挣回来,还是会打水漂,暂时不好下定论。
至于其他的如挂钟、闹钟和手电筒,基本都是添头。当然,修好后挣的估计也不多,有几毛一块就不错了。
买好东西,三人直接回了临江大学外的房子。
进屋后,他们先把买回来的东西挨个拿出,程蔓和陆平洲负责用抹布将这些东西表面的灰尘擦干净,程亮则挨个检查里面的配件。
虽然在旧货市场时,程亮已经检查过这些配件,但当时看得比较粗略,得再仔细检查一遍,再确定买哪些配件。
这个过程很繁琐,四台检查下来将近一个半小时,要买的配件清单也列了小半张纸,好在大多数配件价格都不贵。
总结下来,三台外壳完好的收音机,连买带修成本在八块左右。外壳坏的那一台,考虑到壳不好找新的,而且配件坏得比较多,兄妹俩商量后,决定将这台拆掉,将能用的配件装到其他几台上面去。
这样一来,之前写好的配件清单能划掉至少三分之一。
虽然划掉的配件总价不到五块,但拆掉这些后,那台收音机还有不少配件能用,所以总体来说不亏。
至于挂钟闹钟和手电筒,程亮也列了个清单。
做完这些事后,程亮抬头揉了揉脖颈,诧异道:“天要黑了?”
“快六点半了,平洲煮了面条,你吃完饭再回去?”
程亮吓了一跳,忙站起来说:“不用了,吃完该没车了,我现在去等估计还能赶得上。这是清单,你这周有时间可以去修理铺看一下,看能不能买回来。”
“你现在回去能赶上晚饭吗?要不还是留下吃一点,大不了让平洲骑车送你回去。”
“得了吧,我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平洲载我回去再自己骑车回来,多累啊。”程亮笑着摆手,“要是回去妈没给我留饭,我自己下一锅面条也一样。”
听他这么说,程蔓不再坚持,到斗柜前拿了包饼干塞给他,经过客厅时又看到手表,赶忙拿上追到门[kou],塞给穿好鞋拔腿准备跑的程亮:“路上吃,手表带回去多研究。”
程亮应了声,接过东西飞速巷子外跑去。
看到程亮身影消失在巷[kou],程蔓才折身回去,陆平洲已经煮上面条,出来看到客厅空空如也,问:“一哥走了?”
“他说要赶车,先回去了。”程蔓说着回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清单看着,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她突然坐直身体,啊了一声。
已经回到厨房看面条煮得怎么样的陆平洲听到叫声,匆匆出来问:“怎么了?”
“请保姆的事,我忘记跟妈说了。”程蔓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本来想私底下跟妈说,结果跟一哥一聊起来,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陆平洲松了[kou]气,他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安慰道:“忘了也没事,下次回去再说也一样。”
程蔓觉得这件事还是早点说比较好,想了想道:“我周三下午就两节课,到时候回去一趟吧。”
“也行,到时候我直接去爸妈那接你。”
“嗯。”
……
周一上学,程蔓找家在临江的同学打听了下他们知道的旧货市场,并将这些地方一一记录了下来。
隔天趁着中午休息,程蔓去了趟学校附近的修理铺,直接将清单给里面的师傅看看,问他们有没有上面的东西。
师傅看过后说:“有是有,但你要这么多配件干什么?”
“是这样的,我哥会修收音机,所以街坊邻居家里收音机坏了,都会找他帮忙修。我哥这人吧,耳根子比较软,大家找他帮忙他也不太会拒绝,就都答应了。”程蔓表情无奈道,“本来这些配件,应该让收音机的主人自己去买,他只管修就好了,但找他帮忙的都是叔伯婶子,他们说自己不懂,让他帮忙买,他心一软,就又答应了。”
这时候修理铺都是国营,工作人员巴不得上门的顾客少一点,他们也能不干活光拿工资。所以听程蔓这么说,对方一点都没觉得这是在跟他们抢生意,还感叹道:“你哥也太好心了。”
“谁说不是呢。”程蔓煞有介事地点头,“您不知道,他们事情可多了,让我哥帮忙买配件不说,还怕我哥黑他们钱,我在我们这买了东西,您到时候能帮忙开个单据吗?这样我回去后也好[jiao]代。”
师傅看程蔓一个年轻姑娘说得可怜巴巴的,心软道:“行是行,但你不说是你哥答应他们的吗?怎么让你来买?”
程蔓解释道:“我哥上学去了,他学校比较远,周围没修理铺。”
师傅惊讶问:“哟,你哥还是个大学生?”
“对,他学机械的,就是学了这个,我们大院里的人才都找他帮忙修东西。”程蔓笑着说,“您不知道,他专业不教这些,但街坊邻居找上门,他拉不下脸拒绝,只好硬着头皮修,结果还真帮人把收音机修好了,现在大家都找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修理铺的师傅听得直乐,说道:“这说明你哥有天分啊,他要是没上大学,说不定能进修理铺上班。”
“修理铺那么好的单位,他哪进得了?要是能来这上班,说不定就不考大学了。”
师傅听了笑道:“那还是上大学好。”
闲话结束,师傅低头去看清单,然后拿了只笔挨个打钩,告诉程蔓哪些能不要票直接买,哪些能用工业券买,然后才开始算钱和票。
买这些配件需要的工业券不多,但这才三台收音机,万一生意真做起来,需要的配件越来越多,他们手上的票肯定不够用。
不过就目前来说,这个问题没那么迫切。
期末前他们最多能再去两次旧货市场,就算每一次都能像这次一样,弄到四台收音机,他们手里的票也是够用。
等到暑假情况就不好说了,可能得找人收票,这么一来,开支又要加上一笔。
而临江旧货市场只有这么多,除了他们,崔麻子肯定也在各大旧货市场翻找收音机,等到暑假,他们再去旧货市场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收获,得改走第一条路,去各个大院收购。
这样收购来的收音机,保存的一般会比旧货市场的好一些,相应的价格也会高一些,所以到时候成本可能会往上涨不少。
但话说回来,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个月以后的事,现在烦恼有点太早。
程蔓想着,低头看摆在面前的配件:“这些都齐了?我能对一下吗?”
“你随便对。”
程蔓拿起清单,挨个核对起来,因为很多配件她不认识,期间不停问师傅什么是什么。好在这师傅脾气不错,也可能是她之前卖惨起了作用,师傅对她挺有耐心,算得上有问必答。
十来分钟后,程蔓核对好清单,从[kou]袋里掏出钱和票递给对方,在将配件装进包里,笑着和师傅道别。
……
隔天是周三,下午上完课,程蔓没跟杨敏她们约,将书送回家后就出门搭车前往机械厂职工院。
程蔓很少半下午回程家,所以王秋梅看到她挺惊讶,问:“你怎么这个点回来?”
“我有件事想跟您说。”程蔓说着走到王秋梅旁边,夹着嗓子问,“小旭今天乖不乖呀?”
程旭已经一岁多,能说一些简单的词汇,挥舞着手喊:“咕咕!咕咕!”
程蔓纠正:“是姑姑。”
程旭继续:“咕咕。”
“姑姑!”
“咕咕!”
程蔓放弃了:“行吧,你愿意叫什么叫什么。”
虽然和大嫂关系不好,但程蔓对程明兄弟不错,以前每次来都会抱着程旭哄一哄,只是现在有了孩子,她就不敢抱程旭了。
王秋梅也不敢给她抱,一岁多的孩子手脚已经很有力,万一被抱起后踢到程蔓肚子,那问题就大了。
因此,虽然程旭在她怀里站了起来,朝程蔓伸着手,做出要抱抱的姿态,但她没敢撒手,牢牢将小孙子固定在怀里问道:“你要说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去医院做检查那天,医生让我保证身体营养,可我们学校食堂那饭菜,连机械厂食堂一半都不如,我跟平洲又忙,没时间做饭,就想请个保姆……”
“请保姆?”王秋梅脸[se]一变,“那不是资本家干的事吗?”
程蔓一愣,哭笑不得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说法了,再说我们请保姆是因为工作忙,想找人分担家务,平洲家里一直请着保姆呢,那还是部队给安排的,您总不能说部队是资本家剥削人吧?”
王秋梅知道陆父级别挺高,但不知道他家有保姆,表情怀疑道:“真的?以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这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们没提过也正常吧?”程蔓见王秋梅表情松动,继续说,“就算不提平走他们家,我们学校也有教授家里请保姆的,按月给钱让人准备一[ri]三餐,您总不能说他们全是资本家吧。”
听到请保姆的人多,王秋梅犹豫着问:“照你这么说,请保姆真没事?”
“要是早两年,我肯定是不敢请保姆的,但现在都改开了,尤其是今年,那么多做小生意的,放以前都是割社会主义尾巴的事,可今年你看,那些做小生意的有人管吗?”程蔓说道,“时代不同了,政策在慢慢放开,请保姆自然也不算什么。”
王秋梅想想也是:“但请保姆很贵吧?”
程蔓估摸着说:“光做一[ri]三餐的话,一个月十五到一十吧。”
王秋梅脸[se]大变:“这么贵?”
程蔓笑:“学徒工一个月工资都有十七八呢。”
“这也太贵了,请个保姆就要十几一十块,再加上饭钱,你们一个月光吃饭买菜都得三四十,太贵了!”王秋梅想了想说,“要不这样,我去给你们做饭吧?”
程蔓问:“您住过去帮我做饭,家里其他人怎么办?”
这倒是问题,王秋梅思索着问:“要不……我每天上午跟下午过去,给你做完饭再回来?”
“那多奔[bo]啊,而且您又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小旭呢。”程蔓觉得这主意不太靠谱,“我知道您关心我,但我才刚怀孕,您就兴师动众地过去照顾我,难免让人说嘴。至于开销大这一点,您也可以放心,平洲今年有希望升职,到时候工资涨个十几一十块没问题……”
听到这王秋梅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平洲现在是副团,再升是不是团级干部了?”
程蔓点头:“应该就这两个月的事,等升上团级,他工资津贴都能涨不少。而且我不是要跟一哥合伙做生意了吗?等生意做起来,请保姆这点钱说不定我几天就挣回来了。”
虽然刚知道这生意就算亏,也亏不了多少时,王秋梅很支持程蔓兄妹做生意,晚上睡觉时还做过他们发大财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