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ri]清晨,天刚蒙蒙亮,陆平洲就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冷水澡。
他这一洗就是半个小时,等他从浴室出来,天也全亮了,程蔓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他头发都是湿的,疑惑问:“你洗头了?”
“嗯,顺便冲了个澡。”陆平洲说着走到衣柜前,从里面取出件白[se]圆领衫套在身上,转身边扣扣子边问,“早上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的?”
“包子油条,油饼豆浆,应该都有,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程蔓趴在床上,想不出来,搓了搓脸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也行。”
程蔓从床上爬起,先去浴室洗漱,再回到房间梳头穿衣服。今天要干活,唔,虽然她也干不了什么活,但还是舍弃了裙子,换了条宽松的黑[se]裤子上身,上身则跟陆平洲一样,套着件白[se]汗衫。
程亮过来一看到两人这打扮,便问:“你们俩故意的吧?衣服都穿一样的?”
程蔓问:“不行吗?”
“行,只是你们这样,衬得我很形单影只啊。”
程蔓毫无同情心道:“觉得孤单就去找个对象,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
“我倒是想,可我们那学校,翻遍了也找不出,哦不对,女同志有,我们宿管阿姨就是,今年五十出头。”程亮摇着头说,“和尚庙都有女施主,我们那,啧啧啧。”
程蔓笑个不停,直到接收到亲哥哀怨的目光,才毫无诚意地安慰他说:“其实单着也没什么不好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处对象影响赚钱的速度。”
程亮疑惑问陆平洲:“有这句话吗?”
后者睁着眼睛说瞎话:“可能?”
程亮:“……”
开过玩笑,人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了。
为了出行方便,陆平洲骑上了自行车,程亮骑的则是程蔓找邻居借来的轮车。
前两天他们出去摆摊,都是借的这辆车,因为每次用车时间不长,费用不算高,就几毛钱。但今天他们要去江对面,早上去估计傍晚才回,租车费用要高不少,按照一天八小时算,要两块钱。
别觉得两块钱多,现在改开了,有辆轮车,能赚钱的办法多得是。不说别的,骑着车去火车站门[kou]守着,客多的时候一天能挣四五块,客少挣一两块也不是问题。
今天是周[ri],车主愿意给他们按照客少的时候算钱,完全是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
只是这价格虽然很优惠,但如果他们的生意能做起来,一星期要用两次车,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程蔓心里更倾向于买一辆轮车。
只是他们一没有票二没有钱,买轮这件事暂时只能在心里想想,暑假结束前能落实就不错了。
话说回来,两个男人也是幼稚,骑车就骑车,还要比赛速度,接连将轮子踩得飞起。
程蔓只能庆幸她今天穿的是长裤,能□□坐在后座,但就是这样,她仍牢牢抱住了陆平洲的腰,生怕被甩下去。
程亮那边动静就大了,本来就是辆用了很多年的轮车,骑成[gui]速都能除了车铃不响,其他的哐哐响,尤其是车斗,程蔓每次坐在上面都担心它会散架。
当然,它至今□□着,只是声音大了点。
比赛结果毫不出人意料,陆平洲赢了。
赢下比赛后,两个男人还打了会嘴仗,陆平洲认为他能赢是因为身强力壮,程亮则觉得他会输是因为车斗比程蔓重,而且他骑的轮车年陈太久,没那么好骑。
陆平洲一听便说:“得了吧,别说骑着辆空轮,我就算是骑着轮车载蔓蔓都能赢你。”
这话说得忒气人,程亮血[xing]当时就起来了,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咱们照你说的在比一局。”
陆平洲听后还真打算跟程亮再比一次,但嘴巴刚张开,后座上的程蔓就忍不住了:“你们俩够了,真那么多力气,干活的时候再使,现在冲那么快,到时候骑不动自行车,看你们怎么办。”
两个男人异[kou]同声:“不可能!”
程蔓横眉竖眼:“我管你们可不可能,再比我一个人坐车去!”
两个男人闻言都沉默下来,过了片刻程亮说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再比。”
陆平洲道:“随时恭候。”
坐在后座的程蔓无语:“幼稚鬼!”
今天是周[ri],路上人多,骑车风也大,陆平洲没听清程蔓的话,微微侧过头问:“什么?”
程蔓假笑:“我说,你加油!”
……
骑车到轮渡码头,人买票等上车。
今天周[ri],过江的人很多,队伍排得老长,十来分钟才轮到他们。渡轮到后,上船又是一通挤,陆平洲单手扶着自行车龙头,单手揽着程蔓肩膀,防止她被人挤得摔倒。
程亮则相对悠哉,他骑着轮车,没人会过来挤他,两脚踩着脚踏,右手扶着龙头,左手抬起,暗自比较着自己跟妹夫的胳膊有什么不同。
不同肯定是有的,陆平洲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rou],人多时他会不自觉绷紧手臂,可以看到明显的肌[rou]拢起。
程亮嘛早几年下乡时还有点肌[rou],现在疏于锻炼,也就故意曲起手臂时能看到肱二头肌。得亏他年纪轻,没到中年发福的阶段,身形偏瘦,所以手臂看着比陆平洲稍微细一点。
哦,他还更白一点。
比较间,人上了渡轮。
渡轮很大,上船时闸[kou]看着全是人头,上船后人一分散,空间丝毫不显拥挤。
程亮下了轮车,找了个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扭头看着两岸的风景,时不时跟程蔓说哪是哪,有什么故事。
虽然长这么大没去过几次江对岸,但程亮毕竟是本地人,市里有哪些地方,每个地方有什么故事,他信手拈来。
这方面程蔓倒是不如他,故事听得津津有味。
江面不宽,渡轮十来分钟就到了,出码头是关[kou]。
跟朴实无华的工业区比起来,临江区像是另一个世界,尤其是临江路这一片,路边洋楼林立,像是跨入上个世纪,又像是跟几十年后的世界接轨了。
建筑虽然好看,但人没在临江路附近多逗留,而是骑车前往住宅区。
跟工业区不同,这边的住宅区并非由一个又一个大院构成,临街的基本都是洋房,好看且拥挤。
同时这边做生意的更多,他们到时不算晚,没撤的早点摊子摆了半条街。摊子上食客也多,尤其是卖面条汤粉的摊子,基本都坐满了人。
后面的人没位置坐,买好早饭后端上就走,可能住得比较远,怕回去面条糊成一团,边走边搅拌开芝麻酱,大[kou]吃起来。
见这边人多,程蔓就不打算瞎逛了,让程亮将轮车停在路边,竖起昨天准备好的牌子,上书:回收旧闹钟、挂钟、收音机!价钱可议!!!
牌子是程蔓昨天准备的木板,字是用毛笔沾红墨水写的,又大又吸睛。
这不,牌子竖起来没一会,就有老太太过来问他们上面写的什么。
嗯,老太太不识字,完全是被牌子吸引过来的。
等搞清楚后,老太太说:“你们这不成啊,哪个会把家里能用的闹钟收音机卖给你们,这不傻呢嘛?”
程蔓便结束说:“[nai][nai],我们不要能用的闹钟收音机,坏得送到修理铺别人都不愿意修的那种就行。”
“修理铺都不愿意修的东西,你们收了干啥?”老太太话音刚落,便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她没说,只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人。
“……”程蔓笑容僵硬道,“我们收这些有用处,[nai][nai]您认识的人家里如果有坏的收音机、闹钟都可以卖给我们啊。”
老太太不明白他们收这些有什么用,他们总不能比修理铺的师傅都厉害,别人修不好的东西,他们能修吧?
但老太太也不是非得搞明白其中原因,反正她只要知道有冤大头就行,说道:“行啊,我回去问问街坊邻居,让他们家里有旧东西的都送过来,不过你这个价格可议是什么意思?不会价格压得很低吧?”
程蔓笑着说道:“这您放心,别的我不敢说,但我能保证,给你们的价格会比旧货市场给的高。”
“真的?”
“我骗您做什么?你们给东西,我们给钱,价格你们不满意,东西拿回去就好了,跑一趟的事难道还能吃亏?”
老太太想想觉得程蔓的话有道理,说道:“你等着,我回去问问,让他们家里有旧东西的都过来。”
“行,我们等着您。”
老太太前脚刚走,就有个中年男人走过来,问他们坏的收音机要不要,看到程蔓点头,又旁敲侧击问起价格。
程蔓从品牌、外观、新旧程度等方便简单说了下定价标准,然后道:“具体什么定价,要看收音机坏到什么程度,我能保证的是,我们给的价格比旧货市场高。”
中年男人听后想了想,也说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找一下收音机,待会拿过来。”
前二十分钟,他们基本没收到什么东西,都是来吃早餐的人看到了牌子顺便问一句。钱倒是花出去了,每人一碗冰的绿豆汤,大清早骑着车跑这么远,真有点渴。
只是喝绿豆汤时,程亮心里有点打鼓:“怎么都问两句就走了,蔓蔓,你说他们还会回来吗?”
程蔓说道:“家里有旧东西的应该会回来。”
“希望吧。”程亮叹气,继续喝一[kou]绿豆汤,扭头道,“这绿豆汤味道真不错。”
“再给你买一碗?”
“那倒不用,喝多了没地方上厕所。”
说来也巧,程亮刚念叨完就有人过来了,是最早来问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手上提着的是红灯牌的一款收音机,七四年买回来的,中间坏过两次,第二次坏的时候修理铺说修不好,让他别费那个劲。
年初他家又买了一台收音机,这台本想卖掉,但旧货市场给的价格太低,他媳妇舍不得,就把收音机又拿回来放着了。
本来他都快忘了这台收音机,今天看到程蔓他们写的牌子才想起,回去一找,果然找到了。
中年男人问:“这台你们能给到什么价?”
程蔓跟程亮商量定价时,将收音机分为两大类,品牌比较大且外观保存较好的,按照元件情况价格定在四到八块之间,外观比较旧或者破损的,在二到六块之间。小品牌外观保存较好的定价到七块,破旧的在五块以下。
红灯是近几年比较流行的品牌,中年男人哪来的这一款又因为音[se]丰富且外形美观,上市后迅速风靡市场,所以程蔓开出的基础价格是四块。
中年男人不是很满意,说道:“这也没比旧货市场高多少。”
程蔓半点不慌,笑着说道:“没有吧,您这台收音机拿到旧货市场卖,不管里面元件好坏,应该也就块。”
中年男人来之前特意问过媳妇,知道旧货市场开的确实是这个价,但仍嘴硬道:“块跟四块,差别也不大。”
“我这边给的最低价格是四块,要是您里面重要元件没有损坏,至少能给到六块,跟旧货市场比起来,价格能翻倍,您不想卖给我,后面再想卖出这样的价格可不容易。”
中年男人知道程蔓说的是实在话,神[se]软和下来:“再高点吧。”
“具体定价多少,我说了不算,得我哥检查后才能确定,”程蔓问,“检查的话要把收音机拆开,您这边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程蔓看向程亮,他已经喝完了绿豆汤,将碗还给旁边摊主,走过来从轮车车斗放着的木盒里拿出工具,接过收音机就拆了起来。
拆开修了那么多台收音机,这活程亮干得轻车[shu]路,动作可以说行云流水。
中年男人看了会,眼神闪了闪问:“你哥是不是修理铺上班的?”
“怎么了?”
“看他这架势,挺[shu]练啊。”中年男人问,“你们老实说,我这收音机,能不能修?”
“你想多了,我哥不在修理铺上班。”至于后一个问题,程蔓顿了顿说,“所以你的收音机修理铺的人能不能修,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哥是不是会修?”
程蔓婉转说道:“也不一定,就算不会修,他也能把收音机里能用的元件拆出来。”
中年男人觉得自己猜到了他们收旧收音机的目的,压低声音问:“这些元件拆出来,能卖多少钱?你告诉我,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程蔓笑了:“大哥,真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每台收音机的问题都不一样,我不好说啊,但我能这么跟你说,这些旧收音机收回去,倒手我们肯定能赚一点,具体多少我就不太好透露了,希望您能谅解。”
“明白,明白。”中年男人点头,见程亮检查好了收音机,问,“同志,我这台收音机能卖多少钱?”
程亮在心里算了下说:“六块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