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打着哈欠来上班的精灵教国基层公务员揉着眼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又是一个痛苦的早八,真不想起床啊,”她调整了下尖耳朵上挂着的魔晶通讯仪,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瘫倒在了办公桌后面,和另一头的人说着话,“不过好在这地方也没什么人来,一杯小酒一张报就能混一天,毕竟想造访教皇故居的一般都会去神都吧咦”
她直起身子,看着桌面上摊开的,本不应该存在在那里的意见簿。
意见簿上有两种字,一种是用标准的精灵语写的,字迹端正,漂亮得像是某种艺术字的印刷体,唯有签名稍显的锋锐些。
建议在门口可以自取的小地图秦唯西
还有另一种字,是用大陆通用语写的,那叫一个肆意放飞,一笔一画都到处乱跑,但合在一起看,居然还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还有,这一串大陆通用语很长。
建议冰箱里的食材尽量做到一周一换,理解你们不想浪费的心情但我在打开冰箱打算做点好吃的早餐的时候发现蛋肉蔬菜都是精致漂亮的模型也很崩溃的,最后只找到了几袋面粉算了不说这个了。如果你们怕浪费的话,完全可以往另一个方向想想嘛,这里可是教皇曾经的居所之一,现在所有权又属于公爵大人,这地儿就算达不到神国的位格怎么也算是神明的盥洗室吧,往冰箱里放电瓜果蔬菜肉蛋奶什么的一周一换,就当开光了,还可以在小院子里种点菜,就说是神土上培育出来的,最后都打包送到教堂里去给信徒们消灭掉咦我觉得这是个来钱的路数啊那就不和你们多说了嗷
可怜的基层公务员脑瓜子嗡嗡响。
开光种菜神明的盥洗室来钱的路数
她又惊又怒。
是谁是谁如此不尊重,竟敢这么肆意妄谈神明
她低头,看向最后的署名。
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柏嘉良。
唔,这谁啊,不认识。
倒是,前头那个名字
“喂喂,你怎么了”耳旁传来了好友的嘟囔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啊,我和你说我今天终于轮转到急诊科了,事可多,不能再摸鱼了,今天中午不过来了嗷。”
“等等,你等等。”小公务员慌忙拿起意见簿,又拿着保险柜钥匙打开藏在了书柜后的大型保险柜,颤抖地录入自己生物信息,从其中捧出了这宅子里最珍贵的东西地契。
那上面有两位大人物的签名,一边的签名泛着淡淡的微光。
神之真名不可直视。
但另一边的签名却是可以看见的。
秦唯西
她对比了下意见簿上的笔迹。
一模一样。
“咳咳,艾诗,”她摁了摁自己尖耳朵上的魔晶通讯仪,声音都发着抖,鬼鬼祟祟,“我建议你今天请假过来。”
“你开什么玩笑”通讯仪另一端响起了好友的惊呼,“你知不知道急诊室有多忙还请假我之前午休摸过来就算了反正离得近,贸然请假,我成绩再好也别想转正了。”
“可是,你不是一直崇拜公爵大人吗,从小听着她的故事长大,”小公务员慌张地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音,“她在这。”
通讯仪另一端骤然陷入了沉默。
“真的假的。”
“真的,没走”小公务员走到了窗户边,小心拉开了一条缝,窥视着宅子里面。
那巨大的树屋里,还有炊烟袅袅。
“精灵粗话,”通讯仪另一端响起了疯狂抓脑袋的声音,最后颓然放手,“不行,不能请假。”
“医生也是我的梦想来着,”名为艾诗的精灵一边整理着病案,按了按耳朵上的通讯仪,看着急诊室里瘫倒在地宿醉的几只正在被处理的精灵,叹口气,“我看着今天挺闲的,要是没什么事我午休摸过来看看。”
“快呸呸呸,你在急诊科呢,怎么能说闲这个字。”
“呸呸呸,啊真的无语,晚了,我看见救护车开出去了,回见。”
艾诗迅速挂断通讯,低头,神情凝重地看着手腕上信息终端飘出来的几行字。
神都大区周边出现多起异常感染,急诊科和传染病防治科集合,所有人做好一级防护,原地待命
一位年长且秃的精灵快步走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走,穿防护服之前先去神像那领个教皇祝福。”
“好的,”艾诗慌忙站起身,跟着老精灵走,边走边问,“兰特医生,这次是什么情况”
兰特医生用力抹了抹自己光亮的脑门,表情严肃,“具体情况要病人到了再分析,但很有可能,是那种异常的灰雾。”
“什么声音”柏嘉良蜷缩在舒服的树藤吊椅里头,放下了手中书,疑惑地看着不远处。
那是某种渐渐远去的尖锐长鸣,带着警示的意味。
“好像是座医院”秦唯西抬头,看向几乎近在咫尺的白色尖顶,“大概是出什么事了。”
“去看看”柏嘉良抱膝看着她,眸子瞬间亮晶晶的。
秦唯西瞥了眼她,摇摇头。
“我们先来做昨晚没做完的事儿,”她搬来把藤椅,坐在了柏嘉良对面,表情是难得一见的严肃,“手给我。”
柏嘉良缩缩脖子,乖巧伸出手。
她不常做梦,醒了一般也不记得,可偏偏昨晚那个梦,梦中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
秦唯西握着掌心温热又软糯的手,有些恍惚。
仅从躯体的角度来说,这是一具极为优秀但还勉强属于正常范围内的人类躯体,所有的异常数据都来自于自己的赠予的生命树汁浓缩液。
但,所有指标都正常,这就是最大的异常。
第一次进入幻境还可以用半神器的共鸣和诡异的血手印来解释,那这次呢
她思索着,伸手,揉了揉面前小人类的发丝。
柏嘉良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难得地安静下来,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手心。
秦唯西盯着面前的人,手指微微下移,指腹摩挲着她的太阳穴,声音很轻。
“小人类,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有些你知道,但不愿意告诉我,但有些,连你自己也不知道。”
柏嘉良抱紧了膝盖,沉默着。
“那,我,您”她过了会,终于开口了,有些结巴,“那您会不要我了么”
秦唯西一怔,看着面前紧张的小家伙,“为什么这么问”
“我怕您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东西,是个威胁,”柏嘉良声音越来越低,眸中闪着些似乎不太好的回忆,“然后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秦唯西失笑,甚至有些无语,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骤然轻松起来,带着几分调侃,“我不觉得能干出昨晚那种事的人是个威胁。”
她看着面前的耳朵一红眼神游移的小家伙,心情更加舒畅,手往下滑,捏了捏那手感极好的软嫩脸蛋。
昨晚,问了些问题的公爵大人,打算让小人类试着再次沉入那个梦境确认几个细节。
比如,仔细观察,那个小黑盒子和灰雾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常常在一起出现并不代表着同一阵营,这是人们常犯的一个错误,我也犯了这个错误。”秦唯西坐在黑暗中,月光穿过复古的木质格子窗棂洒在她肩上,落下层层叠叠的阴影。
“就像光与暗,狼和羊。”
“医生和病毒。”小人类补充。
“尤其是你刚才提出的那个细节,”秦唯西捏着下巴,“我一开始以为那种灰雾被黑盒子控制,但你在梦境中感受到的是灰雾认出了你,而非黑盒子认出了你,这种下意识的表述是能挖掘出更多信息的,或许这两或许不是同一个东西,灰雾可能有自主意识。”
“明白了,”柏嘉良默念好几句,“我要进入幻境观察黑盒子和灰雾,黑盒子和灰雾”
她闭上眼睛,乖巧躺好在那天鹅绒的柔软大床上,呼吸渐渐绵长。
在公爵大人无比期待的目光中。
过了会,某人的小呼噜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