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的胸[kou]疼,想不明白平[ri]里挺[jing]明一孩子,怎么在这事的处理上如此糊涂,太让人失望了。
好半晌,皇帝摆摆手。
大太监见状无声退下,让人将大殿内利落的收拾干净,就听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
“人到了直接带过来。”
“是。”
秋东带儿子走在皇宫内院,一派淡然,目光坚定,不左顾右盼,也不畏畏缩缩,对周遭并未有太多好奇心,也无太多敬畏心,自有一股洒脱气质。
原本有几分紧张的顾长安见状,也挺直腰板儿,似一棵茁壮的小松树,自有年轻人的朝气。
父子二人一路走过,周遭人面上不显,心里不由纳闷儿。
都说保山伯一家泥腿子,历经两代,身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呢,被勋贵排挤,被世家无视,堪称京中异类,平[ri]也不见当家人出门走动,更没在京中留下什么名声。
谁承想竟然是这样的呢?
伯爷那一头花白的头发,好似为他更添了几分洒脱,单这身气度,京中少有人能及。要这都还是泥腿子,那京中便没有底蕴深厚的世家贵族了。
亲眼见着秋东,旁人便自觉在心里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便是伯爷身后的世子,虽气度上较之伯爷差了些,但胜在行止有度,气质温和。哪像传闻中那般罪行累累,无恶不作?
秋东可没空搭理旁人在想什么,这会儿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对穿着一身古装蹲在他肩头的996道:
“我莫名觉得这地方有种[shu]悉感。”
996觉得这很好理解:
“宿主您以前拍戏的时候,肯定没少演皇帝,说不定还拿过大奖呢!”
它对宿主没失忆前是个演员,且是顶级演员一事深信不疑,还很不放心的叮嘱宿主:
“您现在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臣子,不是皇帝,在人家真正的皇帝跟前,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低调,可别王霸之气侧漏,比皇帝还像皇帝,那真的要完蛋!”
尤其宿主上个世界身居高位,是个名副其实的星球主,冲出地球,冲向宇宙,比皇帝更皇帝。在宿主改善了人类联盟的衣食住行后,就差被星民当成神明来供奉了,统真的很怕宿主不小心露出端倪。
秋东觉得这事不难,在他见到皇帝后,当头就拜,毫无心理负担。
可皇帝没叫他真的跪下去,亲自将他扶起来。
秋东就叮嘱他家的老实孩子:
“替父亲给陛下磕个头。”
皇帝见状笑的更真了两分,非常亲热的让人搬了凳子叫坐,还笑着埋怨了一句:
“伯明你真是好狠的心哪,幼时父皇带朕上你家玩,咱们还比赛捉泥鳅呢,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一晃三十年过去,除了正式场合,你还是不愿进宫多瞧一眼,哪怕是说说孩子们调皮捣蛋的糗事也好哪!”
皇帝要叙旧,秋东顺势道:
“陛下[ri]理万机,肩上压的是国计民生,臣却闲散惯了,心思都在家中儿女身上,不好叫陛下为了臣家中这点琐事烦神,陛下还是当保重身体为要,您身体康健,便是天下子民之福,臣虽不常进宫,但[ri][ri]在家中祈祷,望上天垂怜,佑您百岁无忧,咱们君臣的心始终在一处呢。”
老实孩子顾长安乖乖巧巧站在父亲身后,眼睛眨了眨,完全不敢相信父亲能说出如此[rou]麻的话,且将这般[rou]麻之言说的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到真情实感。
抬眼看看,陛下已经激动的握住父亲的手,两人动情的忆起当年。
厉害了,我的爹!
这一刻,顾长安非常庆幸这种场合,是没有他这个小辈坐的地方的,只能站在父亲身后,垂眼当个工具人,否则他震惊的小眼神定然要被人瞧了去。
两代保山伯外加第三代的世子第一回主动进宫,皇帝表现的非常开心,留他们在太和殿吃了晚膳,言谈间多次提起当年老伯爷对先帝的救命之恩,以及老伯爷与先帝之间的友情。
这顿饭吃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顿饭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保山伯对皇家忠心耿耿,皇家也依然承认当年老伯爷对先帝的恩情。
君臣相和。
并未因外间的传闻,叫皇家和臣子离了心。
皇家和臣子有情有义,堪称佳话,那势必有个破坏这段佳话的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那这个人选是谁还用明说吗?
皇帝主动做到这个份儿上,作为臣子的秋东在饭后顺势将袖中的折子拿出来:
“陛下赎罪,臣今[ri]进宫,实乃有一私事想请陛下为臣做主!”
皇帝面露不解,却在第一时间让大太监从秋东手里接过折子,语带安抚道:
“朕再知道不过,你从不拿小事麻烦旁人,定然是遇着难解的大事了,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客套生疏?”
秋东面上露出惭愧之[se],起身朝上拱手再拜:
“此事说来话长,都是臣一时糊涂,五年前为犬子定下一门婚事,女方是护北伯冯家的嫡出姑娘,当时瞧着那姑娘娴雅贞静,堪为佳配,谁知竟是臣看走眼了。
两个孩子婚期将近,那孩子竟公然与太子殿下传出许多不雅之事,损害殿下名誉事小,臣恐时[ri]久了,叫朝臣对殿下生出许多不满,危及国本。”
大太监听的眼皮子直跳,偷偷看了一脸正直,满身正气的保山伯一眼。
三言两语就把冯家女给定义成祸国殃民的妖女,太子是被妖女迷惑的受害者,丝毫不提他家在其中受的委屈,句句都在为太子,为陛下,为朝堂考虑。
如此一来,冯家姑娘入主东宫的美梦怕是彻底破碎了,若太子真的稀罕对方,顶多是个没甚么名分的姬妾而已。
虽然太子明面上能全身而退了,但看陛下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满,就知道太子接下来的[ri]子不会好过。这是什么?是明晃晃的在陛下跟前给太子上眼药,且上的非常成功呢!
谁要再说这是一家子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怕是被人坑的裤衩子都没了。
就听这位嘴巴开开合合间,又是那副再真诚不过的调调,他一个阉人都要被感动了:
“臣此来,一为亲自在陛下面前剖白自身,冯家姑娘种种行为,并非臣在背后指点谋划,臣对陛下,对朝廷,绝无二心,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赶忙道:
“伯明之心朕知,不说当年老伯爷为救先帝身中数箭,九死一生。单论朕少时被毒蛇咬伤,亦是伯明毫不犹豫当场为朕吸出毒血!无人怀疑伯明之衷心,实乃冯家可恨至极!”
秋东朝陛下露出个感激的笑,继而道:
“二来,您手中的是当年臣与冯家为两个孩子签订的婚书,如今外头闹的沸沸扬扬,便是叫外人认定臣不仁不义悔婚在先,臣也不能叫这样的儿媳进门,望陛下在此做个见证。”
大太监生生忍下了他的吸气声,下意识朝陛下背在身后的手上瞧去。
果然,手在微微颤抖。
这是气的。
皇帝能不气吗,他的好太子,搞风搞雨,理直气壮,公然和冯家女进进出出,结果那冯家女和顾家的婚书还捏在人保山伯手里没被处理掉。
这也就是欺负保山伯一家子老实又胆小,不敢直接和他撕破脸,若不然[bi]急了这东西一亮出来,皇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可这东西如今明晃晃摆在他面前,就算人家一句话不多说,他也感觉脸被噼里啪啦打的生疼!但他能怨保山伯没眼力见儿吗?
不能,没这么欺负人的。
皇帝认定在这事上,太子和皇后都被冯家女给哄骗了,否则这两人万万办不出如此愚蠢的事。可这个结果对皇帝而言,也不比太子无视礼法,明知故犯好多少。
他气的手都抖了,面上还不能露出来,扯出笑应承保山伯:
“这是自然,长安在朕这里与自家子侄无异,冯家女那般品行配不上长安,他的婚事朕搁在心里了,回头有合适的,朕亲自为他指婚,定不叫孩子再受这种委屈。”
秋东可不管这话传出去,冯家会遭受什么,总不会比他家老实孩子这段时[ri]遭遇的更惨。
皇帝答应指婚,有这个态度就行,他可不想真让皇帝胡乱配鸳鸯谱,连忙摆出诚惶诚恐的姿态:
“谢陛下关怀,经此一事,臣发现这孩子心[xing]委实不定,想叫他再多磨砺几年,成婚的事不急在一时。”
皇帝也不是真想给人[cao]心这些事,顾家人身份敏感,一个不好,还得让人怀疑他没安好心。很是大度的摆手:
“既如此,等长安有合心意的女郎了,朕为他们赐婚。”
秋东又是一番感谢,说起了最后一个请求:
“其三,婚书后是近些年臣家中送到冯家的物件儿,原也不该和几个晚辈如此斤斤计较,可其中大多是先帝还在的那会儿陆续赐给家中长辈的,若顾冯两家再无婚约关系,这些东西留在冯家便是对先帝的不敬。
您知晓臣于这些并不[jing]通,以防有人偷梁换柱,还请陛下遣个宫人帮臣掌掌眼,将东西拿回来,也好对亡故的老父母,对先帝有个[jiao]代。”
处处大公无私,甚至到了有些迂腐的地步,处处都是为旁人考虑,从头到尾没提过一句他的诉求。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
皇帝狠狠地一闭眼,冯家女悔婚的手段还能说她心[xing]狠辣,这并不是什么缺点,可她竟然眼皮子浅到贪图顾家这点私产!太子到底看中她什么?
吩咐大太监:
“安排个懂事的,替伯爷将这事办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