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吧。”
一直走到远离亲耕园的地方,皇帝才长长的叹了[kou]气,感慨道:
“老二他还有没有谱了?小东明明有帝师之才,怎的到了他嘴里,就是一穷教书的!往常还觉得老二是个再靠谱没有的,近[ri]越和小东相处,越觉得他嘴里没个准话。
不说照小东这么教下去,能教出一群怎样的实干人才来,就他弄得那个什么格子列表,改一改朝廷好多地方就能用,方便又快捷!”
老太后只听着不言语,她老人家一辈子的智慧,让她知道什么时候能[cha]嘴,什么时候该沉默。
果然就听皇帝抱怨后,爽快的唤来贴身大太监吩咐道:
“英亲王不是一直叫人寻上好的战马给临川郡主吗?叫人把昨儿御马监刚到的那一匹枣红[se]的送过去。朕这做伯爷爷的第一回给郡主送礼物,不能太小气了。”
皇帝在原地转了两圈儿,似是下了什么重要决定般,声音都提高了两分:
“福康王送上来的请功折子朕也瞧了,就封朕的临川郡主为威武将军,享正四品待遇,叫她在战场上放开手脚杀敌,我高家有如此英武的女儿,是祖宗保佑,上天开眼,有什么朕这做伯爷爷的担着!”
连老太后都诧异的瞧了皇帝一眼,魏朝虽然民风开放,较之周朝那边,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但说到底还是男人的天下,对这一点,她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感触最深不过。
尤其是她垂帘听政十多年,强硬的手段给朝臣留下深刻印象,在她之后,朝臣有意无意更加排挤女[xing]在政治舞台上大放异彩,对于这点她也很无奈。
福康王送来的请功折子她早就知道,再是没想到念念那孩子,竟似天生属于战场似的,到了战场才是如鱼入海,任她遨游。
那孩子的优秀,让福康王接连几次给她这当娘的写信,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别人家儿郎在战场上有如此功绩,怎么说也能得个二品大将军,家里放三天三夜鞭炮庆贺,开祠堂告知列祖列宗,光宗耀祖,不胜荣耀,全族都当宝贝供着。
怎么到了我孙女这儿就如此吝啬,家里没一点儿动静就算了,朝廷什么都不给,让我孙女倒贴粮食武器给朝廷打仗,朝廷羞死个人算了!”
老太后对二儿子的耍赖哭笑不得,但皇帝压着请功折子,自有他的难处。
正式册封一个女子为将军,皇帝顶的压力也不小。
如今,老二可算是得意了。
秋东他爹得意不得意暂且不知,秋东训完孩子就拍拍手走了,其实心里对这群孩子的整体悟[xing],是感到满意的。
训孩子嘛,得让他们自己意识到错在哪儿了,慢慢改掉就行,也不用谁特意跑到他跟前大声说“我错了”,真没这个必要。
要是他们自己没那个想法,旁人就是说破嘴皮子,说的孔夫子再世为人也没用。
这就是个悟[xing]的问题,机会就摆在这儿,谁抓住了就是谁的,人生嘛,很难讲清楚。
秋东指指身后的亲耕园,吩咐老管家:
“种地笔记,三[ri]一誊抄,送到各府。”
老管家诧异:“您方才不是说五[ri]一送?”
“哼,就不许我这做先生的跟他们玩游击战了?”
虚虚实实,要是让这几个小子摸到他的实处,他这么多年的太学博士不是白当了嘛!
“陛下那里还是五[ri]一送吧,他老人家也不容易,怪累的。”
老管家心说这您可想错了,就这几天,陛下不仅要走了您叫我记录的小册子,还每[ri]趁你们正忙的时候亲自前来,远远地瞧一眼,听一会儿。还特意吩咐了,谁都不许告诉你们。
陛下他老人家啊,在这事上是一点儿都不怕累的。
秋东脚步不停,心说我是干什么出身的?我,顾秋东,周朝最大的情报组织头子,还能不知道你们底下那点小手段?
我这把年纪,都打算干完这一票退休了,为啥又不辞辛苦的帮皇帝带孩子呢?还不是为了我闺女和儿子!
我闺女既然有那个能耐,当爹的自然要送她一程,就不信我这套连招下去,陛下还好意思压着我闺女的功劳不给?
果然,才转个弯儿,前头就有小太监笑眯眯来报:
“陛下册封咱们临川郡主为威武将军,享正四品待遇,旨意方才已经发下去了,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秋东大手一挥:
“赏!怡园每人赏三月俸禄!”
怡园的下人可高兴了,跟过年似的。多少年了,自打陛下开始抠门,哦不,崇尚节俭,宫里每每有喜事发生,上到太后皇后,下到皇子公主,一个个赏赐下人时不是应季瓜果蔬菜,就是饭菜多添两个[ji]腿。
不敢越过陛下行事。
赏赐实打实的银子,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大手笔了!
英亲王,真真是全大都皇宫内,待下人最大方的主子!
秋东大方的心甘情愿,就是到了皇帝跟前被对方嘀咕“大手大脚乱花钱”也笑眯眯的应了,还乐呵呵的反驳道:
“侄子这不是高兴的嘛,念念人在战场上,侄子这做爹的先替她来谢谢您。”
说着凑近皇帝,小声跟他嘀嘀咕咕:
“小侄这就写信给念念,回头要是杀到周朝京城,一定让她抢先守着周帝私库,给您留着。您别看周朝国库入不敷出,可周帝私库好东西多着呢!”
这话瞬间挠到皇帝[yang]处,想斥责一句“休要贿赂朕”都说不出[kou],好奇道:
“你知道周帝私库位置?”
秋东用“您忘了我是做什么的”眼神看他大伯,皇帝恍然大悟,两人眼神对上,颇有种心照不宣耳朵意味。
“好好,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叫念念好好打仗,朕瞧着咱老高家能出个威武大将军。”
这从威武将军到威武大将军,可是从正四品到正一品,阶梯式的跨越。
能看出皇帝说这话时是认真的,秋东也不知道吃没吃这个大饼,喜滋滋的顺走了皇帝御案上的好砚台,远远地留下一句:
“我那里有个纯黄金打造的砚台,回头让人给您送来玩儿。”
皇帝在秋东离去后,脸上的笑跟着消失了,长长的叹[kou]气:
“这孩子,还是不信朕!”
大太监递上一盏温茶,轻声劝慰:
“奴才瞧着英亲王殿下的心是绝对向着您的。”
这话说的皇帝更想叹气了:
“都是几十年的密探生涯给他留下的烙印啊,睡觉都得睁只眼睛,怀疑都刻在骨子里了,恐怕这孩子往后半辈子也没法儿完全去信任谁了。
罢了,终归是朕欠了他的。安安那边如何了?叫人暗中护好那孩子,将来朕对他有大用,可不能出意外。”
说起这个,大太监眼睛都亮了:
“是,下面人上报,说自打世子爷管理后勤辎重以来,他负责的部分消耗是最少的,但士兵反响却是最好的,粮食发放从没出过错,搭建炮台塔楼瞭望所也是又快又好。
听闻还就地取材,搭建了炼钢炉,把军中要回收的废弃武器炼成了一批人人争着抢着要的好东西。御下也很有章法,制作的什么表格一目了然,大大提高了办事效率,这点老奴并不是很懂。
总归已经有好几位将军想将世子爷调到他们部下去呢,老王爷那边压着不给,有那混不吝的还出馊主意派人去偷了一回,为此两边闹了好大的不愉快。”
偷人?
皇帝好气又好笑,觉得沾上大侄子一家,这种没谱的事真是越来越多。
“小东还每[ri]叫人给世子爷那边送练习题?”
“是,每[ri]八百里加急,是英亲王殿下自个儿出的题目,说是以往世子爷每[ri]必做,就连回魏国的路上都没停过,做好了叫人送回来,王爷要亲自批阅的。”
说起这个,大太监一脸的痛不[yu]生,想起在怡园广为流传的消息,说英亲王每回出题时都跟身边的福伯感叹道:
“这回的题目超简单,要是世子爷再答不上来,我就该怀疑他是不是我亲生的了,本王就没见过脑子这么笨的孩子。”
结果英亲王每回批阅世子爷的答卷时,都在屋里大发雷霆,就连福伯都远远的躲在屋外听他骂人:
“列祖列宗,不肖子孙究竟做错了什么您要如此惩罚我,叫我生出一个笨蛋儿子气死我?天哪,这都能错,论武力他比不上念念,论智商他比不上我这当爹的,论心眼子他比不上他祖父,一家子就他一个最没用。
唯独算数还有点天赋,结果连这都算不明白,我还能指望他什么?索[xing]直接回来啃老算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然后前段时间皇帝陛下出于好奇,也想知道大侄子给他生了怎样一个笨蛋孙子,就让人要来了那些题目,结果皇帝陛下他看不懂,于是顺手将题目给前来禀报事情的户部侍郎看了。
那位大人也是饱学之士,师承算学大家,原以为那些东西对他而言不过小儿科,结果那位大人以为陛下在考教他呢,趴在御书房用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解答完第一道题,还顺带感叹了一句:
“这题目出的真是妙,出题之人定然是一位算学大家,比家师也丝毫不差,里面不仅涉猎了算学知识,还有部分冶铁之法,臣并不十分确定。”
皇帝不动声[se]的将高长安的答案递过去,让对方瞅瞅。
结果这位侍郎大人顿时惊为天人,大呼:
“如此解法,甚为巧妙,定然是一位浸、、[yin]算学几十载的老先生,才能有这般推陈出新的大胆尝试!”
侍郎大人没忍住,询问皇帝他们大魏何时出了此等人才,他特别想结实一番,请教一二。
皇帝当时面上稳得住,把恋恋不舍的侍郎大人打发走,实则内心头一次对大侄子嘴里的“笨蛋”产生了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