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有五只地缚者的时候,时寒黎的确想到也许图柳市存在的变异丧尸会比想象中要多,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密密麻麻的地缚者目测有三位数,它们群聚在这里,尖锐的嘶鸣不绝于耳,整个主教学楼的大厅已经变成了这种怪物的巢穴。
它们分泌出来的透明粘液化成一张张巨大的网,兜住的东西层层叠叠地堆在大厅中间,里面正是它们抓来的人类,以及丧尸。
时寒黎仔细地打量着这些“猎物”,惊骇地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二级丧尸。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再见过二级丧尸,居然是被抓到了这里
她又想起前两天江逾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告诉过她,图柳市区的丧尸莫名其妙少了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也在渐渐减少
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时寒黎的精神阈值明显比程扬要好太多,程扬在乍然见到这种场景的时候就陷入了深深的震撼,时寒黎挨得他近,几乎瞬间察觉到他尾巴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两只耳尖向后微压,呈现出飞机耳的架势,显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但他经受过了教训,即使再惊吓也没有发出声音,把牙根咬得死死的,一双憋到微红的眼睛看向时寒黎,等待她的指示。
时寒黎没有看向他,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内心也受到了巨大冲击,她抿着唇,压抑的眸光缓缓打量着里面。
刚才进去的那五只地缚者将自己的猎物放到猎物堆里,时寒黎看到檀药酒已经昏了过去,软软地被新的粘液缠绕起来,堆在那里如同丧尸过冬的储备粮。
不对劲。
时寒黎看着那些围绕着猎物转圈,不断发出嘶鸣,却并不吃的地缚者们,内心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时哥。”程扬还是忍不住了,将声音压得极低,“它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知道时寒黎也未必了解,但这么多天以来,时寒黎给他留下了太无所不能的印象,他潜意识里就在依赖她。
时寒黎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噤声,继续观察着。
她这么表示了,哪怕程扬再恐惧着急也按捺下了自己,和她一起守着。
檀药酒被放在那堆不知死活的猎物的最上面,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时寒黎拿出了充足的耐心,她一定要知道这些怪物究竟在干什么。
在直到天亮的这段时间,还偶尔有地缚者带着猎物回来,看得程扬倒抽冷气。
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少莫不是整个图柳市已经没有活人了
时寒黎一直稳稳蹲伏在窗户下面,如果不是偶尔有风吹过时会牵动她的碎发,程扬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座雕塑,从气息到眼神都静默到了极致,却又浑身都充满警惕,似乎时刻都可以投入战斗。
程扬一直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已经进步许多了,但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他和时寒黎一个非进化者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不只是实力上的,还有心境上。
程扬觉得自己再修炼五百年可能也达不到时寒黎这种程度,她的战斗意识已经彻彻底底融入了她的骨子里,根本不是他们这些后来突然得到力量的进化者能够比拟的。
时寒黎究竟是什么人,她经历过些什么,他们这些受到她庇护的人背地里不是没有猜测过,但没有人能说出靠谱的来,明明以时寒黎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籍籍无名,但连多道通吃的江逾都没有听说过她的任何消息。
她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但是那又怎么样包括他在内,没有人会害怕时寒黎,她就算是最锋锐的刀,也从来不曾将刀刃朝向过他们。
程扬屏住呼吸听着里面地缚者刺耳的嘶鸣声,心中的紧张和恐惧却慢慢地消散了。
时寒黎在他身边,他就没什么可怕的。
时寒黎不知道几个小时的时间身边的人心态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她的眼眸没有一刻从教学楼里移开,当天光乍亮,清晨的雾气也在阳光下渐渐消散,里面的地缚者出现了异常的举动。
她猛地挺了下身体,程扬也一下子专注起来,两人紧紧盯着这些诡异的怪物,看着它们开始扒拉那座人与丧尸同时铸成的粮山。
这是在干什么
时寒黎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从粮山的最下面揪出了几样东西,十分嫌弃地卷起来扔到了外面,瞳孔有些放大。
程扬还有些困惑的时候,她已经认出来了被扔出来的都是什么。
“不用过去看了。”她轻声阻拦想要过去查探的程扬,“那是干尸。”
程扬大力地扭过头看她,看起来像要扭断自己的脖子。
时寒黎微微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话,沉默的目光移回教学楼内,里面的神色深沉起来。
偏偏是那个最糟糕的设想成真了。
这些东西不是在“存粮”,而是在供养某种东西。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被这些地缚者供养的东西就在这座粮山的下面,它能够直接吸取上面这些粮食的能量,而不管是活人还是丧尸,被榨干之后就只有变成干尸一个后果。
即使逻辑已经很清楚了,时寒黎却很难坦然接受这个过于惊悚的事实,从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森寒的悚然。
变异丧尸拥有智慧和极高的实力,按照她的估算,她最多能同时对付三只地缚者,再多的话她就必须想办法周旋。
而现在这么多的变异丧尸,全部都齐心协力地为了同一个东西而四处奔波,抓取猎物供养它,那么能被它们供养的会是什么东西
程扬看着时寒黎的眸光明灭不定,虽然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一股凛冽的气场却蔓延开来,带着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他的下颌紧绷起来“时哥,你知道了什么”
时寒黎没有马上回话,她的眸中鲜少有这么明显的感情波动,即使不说话也让程扬清楚地知道她脑中疯狂旋转着各种念头。
半晌之后,时寒黎慢慢地转过目光,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眼程扬,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程扬下意识地挺胸收腹,肃正凛然地迎接这股目光。
“程扬。”时寒黎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我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程扬一怔,心中霎时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时寒黎虽然和他们在一起,但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的独,江逾分析过,在她的内心深处也许没有认可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抛下他们不管,只是源于她心底的善。
所以时寒黎所有的计划都是自己行动,她没有把他们当成同伴,也就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与他们分享,而由于她自身的强大,她自己就能搞定所有的事,很少交代他人去参与她决定的事。
她更是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以认真和交托的态度将任务交给其他人,有这个工夫,她会更愿意亲自去解决。
于是程扬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以及时寒黎话语背后所包含的郑重,他认真地点头。
“时哥,你说,你交代我的任何事,我刀山火海也会为你办到。”
时寒黎眸光一晃,她想起了之前那个晚上,程扬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这么说了,并且如今真的打算去做。
时寒黎的眼睛柔和一瞬,还没等程扬看清,她就撇开了目光。
“一会我会想办法引开这些地缚者。”
她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能拖住他们多久,你要趁这个时间进去,想办法毁了这些人底下的那个东西,然后救出药酒。”
信息量太大,程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时寒黎还在继续说“做到这两件事之后,你不要等我,直接用最快的速度回去,然后告诉所有人,无论用任何方法,赶紧离开这里这座城市。”
她没有听到程扬的声音,又回过头来看向他“听明白了么”
程扬直直地望着她,抛出的第一个问题是“那你呢”
时寒黎没有回答这句话,她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像她刚刚做出的不是一件几乎让自己必死无疑的决定。
程扬忽然涌现出一股磅礴的怒气,声音被压得低压磁性“时哥,你回答我,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死。”时寒黎说,“这件事必须分成两个人去做,这样安排是存活率最高的。”
程扬的薄唇死死抿在一起,阳光俊帅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五官本就比时寒黎刚硬凶悍,这样一看甚至比她还要冷酷。
“它们叫地缚者,是吗”他问,“它们底下喂养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时寒黎说话,时寒黎并不在意,回答“我现在不确定,但不管是什么,一旦它诞生了,目前没有任何人类能对付它,所以必须把它杀死。”
“好。”程扬干脆地同意了这个说法,然后在时寒黎以为他同意接下任务的时候,他说,“时哥,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引开这些地缚者,那我去,你负责杀死底下的那个东西。”
时寒黎霍然抬眼。
“你是非进化者,对它们的吸引力没有我强。”程扬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测试,他们早就发现对丧尸而言进化者要比普通人更容易遭受攻击,“而且我对那个东西一无所知,我的临场反应能力远不如你,万一我没能杀死它,你的努力就白费了。”
时寒黎沉默。
她对程扬他们的关注太少了,没想到他们已经摸清楚了这么多东西。
“我去引开它们的话大概率不会死,但是如果你去,我无法作出保证。”时寒黎说,“程扬,你想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