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姚迦梳头发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时寒黎“你说什么”
“打火机,火柴也行。”
时寒黎说着抽出了匕首,锋锐的刀尖切割开粗糙的皮肤,从头部一路划到了尾巴,然后将一张完整的鳄鱼皮给剥了下来。
看着她下一步就开始肢解鳄鱼,宇文姚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你在干什么”她不可思议地问。
“鳄鱼肉有很高的营养价值,既然已经死了,就不要浪费。”
时寒黎的动作一点都不慢,说着话的工夫,鳄鱼的两个前肢和大头就被卸了下来。
刀工精湛,动作利落,连血都没流出来多少,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宇文姚迦
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语气木然地说“你放在那,我会让人带回去处理。”
时寒黎看了看她,又继续肢解鳄鱼。
就算要带回去,切成块也比整个扛回去轻松。
看着时寒黎认真地处理鳄鱼,好似一下子从那个强大遥远高不可攀的男人变成了一个满眼只有新鲜食材的厨子,宇文姚迦伸手扶了下额头,突然涌上一阵哭笑不得的笑意。
这种感觉,在她要求时寒黎做她的人,却被时寒黎误会是在干扰她判断的时候出现过,那时她抑制住了这种冲动,现在她却不想抑制了。
轻轻的笑声从身侧响起,时寒黎抬起头,宇文姚迦已经来到她的身边,脸上带着笑。
不是那种妩媚狠辣的笑容,也不是暗含威胁的冷笑,宇文姚迦笑得很好看,眼睛里仿佛坠落着粼粼的水光。
看时寒黎仍然不为所动,宇文姚迦说“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我问了你会说么”时寒黎说,“我们还是对赌的关系,你既然谁都不告诉,又怎么会告诉我。”
宇文姚迦在她身边优雅地落座,撑着下巴看着她“你知道我谁都没告诉”
时寒黎觉得这是一句废话。
如果那帮将宇文姚迦看作是神的人知道她身体状况虚弱成了这个样子,怎么会放她独自一人到这里来泡温泉就算要泡,也得特意安排人在周围守着才对。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犀利的目光却已经在宇文姚迦身上扫视而过。
没有明显的外伤,除非在衣服遮蔽的皮肤上,但是如果有严重外伤的话还来泡温泉说不通。
所以只能是另一种可能。
宇文姚迦望着她,美艳绝伦的眉眼鲜少没有流露出侵略性极强的气势,在硬撑的时间门过去之后,她的脸色再次苍白下来。
但她没再露出疲惫的神色。
“时爷,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现在把这个情分还给你,过了今天晚上,你再提起今晚的事,我可不会认账了。”
无论说出来的是多么冰冷无情的话,她尾音都如此撩人而缠绵,仿佛说出的是世间门最柔软的娇喃爱语。
时寒黎分解完了上半身,开始进攻下半身。
她把粗长的大尾巴一截一截地切断,听到宇文姚迦说“我现在就在这里,不会反抗,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不管是脱下我的衣服,还是把匕首插进我的胸膛。”
时寒黎下刀的动作一顿。
宇文姚迦看到她的停顿,以为她动心了,就轻笑一声,眉眼间门的神色有些悠远。
“或者用黑骨刀也行。”她说,“我很喜欢那把刀,能让我亲自用血肉碰触它一下,也算了我一个心愿。”
时寒黎终于用正眼瞧着她,神色严肃认真。
宇文姚迦又笑“你终于舍得正眼看我了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魅力,居然还不如一只死去的鳄鱼。”
“你疯了么”时寒黎说。
宇文姚迦这下露出颇为意外的神色“原来在时爷眼中,我还是个正常人么”
时寒黎的眉梢跳动一下。
“人在受伤生病的时候心态比平时脆弱,你如果想要发泄就随意,但不要再拿地下城几千人的命开玩笑了。”时寒黎淡淡地说,又继续低头去切尾巴。
她没有看到,因为这句话,宇文姚迦眼底闪过一丝极深的苦涩和压抑,只是转瞬即逝,即使时寒黎没再看她,她也不允许这种脆弱暴露出来。
“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而已。”她的声音里有着刻意隐藏着什么的威胁,“你不会以为,只要我死了,有人就能轻松吃下我这地下城吧。”
时寒黎听出这话不是对她说的,更像是以她为媒介,宣泄出宇文姚迦心中久久压抑的一种恨意。
她的动作缓了一下,她想到这个地方对待外来人员不近人情的做法,不知道是不是吃过了大亏,才决心将手上染血,宁愿自己做这个恶人。
“你是她们的灵魂,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不能死。”时寒黎无意再刺激一个可能的病人,“受伤了洗完澡就不要在这里吹风,回去吧。”
正如她猜到宇文姚迦也许不是受伤,但她没有明说出来,不想再刺激宇文姚迦的神经。
宇文姚迦被她这轻描淡写闲话家常的口吻给震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全都消失,愣愣地看着时寒黎三下五除一把所有肉分解完毕,还拿到旁边的溪水里洗了洗,统一放到了她剥下来的鳄鱼皮上。
接着她兜手一甩,一个巨大的鳄鱼皮包袱就被她扛在了肩上。
“还能走么”她问宇文姚迦。
宇文姚迦还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似乎发起呆来。
时寒黎皱了下眉“宇文”
宇文姚迦近乎狼狈地回过神,她反射性地想摸上自己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落下去,直勾勾地盯着时寒黎,说“杀了我你就能带你的朋友们出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你确定要放过我不会给你第一次机会。”
时寒黎说“如果我想要杀你,我会有无数次机会。回去吧。”
宇文姚迦眼眶睁大,她看着时寒黎对自己伸出的一只手,沉默地握住它,被她一用力拽了起来。
时寒黎的手很快就松开,宇文姚迦回味着她手心干燥粗粝的触感,时寒黎已经向洞口走去。
宇文姚迦也走上前,和她并肩而行“你就这么直接跟我下来了,不怕我故意害你”
她早就发现了时寒黎跟在她后面,时寒黎也知道她发现了,两人就维持着那种微妙的默契,一直到宇文姚迦因为支撑不住在水中半昏过去。
也正是因为宇文姚迦即使不确定时寒黎的具体位置,但知道时寒黎一直在周围,所以才没有动用她真正具有威胁的那些毒宠,这点时寒黎也心知肚明。
回想起来宇文姚迦自己也心中惊诧,明明时寒黎还算是她的敌人,她却能在对方在周围的情况下放任自己昏迷,就像她潜意识里认为,时寒黎并不会趁人之危。
宇文姚迦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信任过一个人了,她面容微沉,眼底闪过思索。
时寒黎平静地说“我跟着你的距离,很容易就能追上你,这种情况下如果做些什么,会害了你自己,你不傻,所以你什么也没有做。”
宇文姚迦皮笑肉不笑“时爷,有没有人说过,你这种自信很讨人厌”
时寒黎还真想了想,摇头“没遇到过。”
以前她一直独行,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总是莫名其妙身后多出几个人,但那些人也从来没对她说过讨厌这个词。
见她连这种问题都认真思考回答了,宇文姚迦又愣了一下,叹息着捏捏自己的鼻梁。
“刚才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已经离开雨中坊了吧。”她说,“我看那三个人和你也没有什么亲密关系,你就这么舍不得他们”
“不是舍不得。”时寒黎说,她停顿一下,又说,“你不信任他们,如果我走了,他们可能会死。”
宇文姚迦呼吸微妙地停滞一瞬,眼眸有些震撼地望向时寒黎。
“你自愿放弃了可能是唯一一次的逃跑机会,只是因为不想让他们三个死”她语速很慢地问,“甚至他们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难道地下城的每个人都和你有关系么”时寒黎反问她,“但是你即使受伤了也要为她们撑起这个庇护所,你会想中途放弃么”
宇文姚迦停下了脚步。
时寒黎往前走了几步,看宇文姚迦没跟上,以为她身体的隐情发作了,半回过头去看她。
暗道漆黑阴郁,所有的光源都来自宇文姚迦手中的手电筒,时寒黎这么回过脸来,五官完全暴露在光线下,修长的身形却有一半被黑暗吞没,她那么好看,精致得不像个真人,让宇文姚迦恍惚以为这只是她幻想出来的存在。
现实中怎么会存在这种人呢
她无比强大,在宇文姚迦的评判认知中,这应该是最值得提防的危险物,但她又干净而清澈,似乎从来没有被世俗污染过,她伸手过去,就能触摸到她那颗柔软到无与伦比的心。
在没有威胁到她在乎的人的时候,她甚至可以捏住那颗心,即使她故意伤害,这颗心的主人也只会露出不解和懵懂的表情,她的强大让她包容这份伤害,似乎无论多么过分的行为都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个男人。
“时寒黎。”宇文姚迦开口,声音无比认真,“你要不要留下来,只要你不伤害地下城,我拥有的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