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领域被打破,半边身体被打碎,甚至,连信心也被打没了。
就算是损耗精元血气,逃得一条性命,也不知道到底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养好伤势。
看着对方血遁逃逸,陈平都有些啜牙花子。
却没想过要追。
倒不是因为还要领军主持现场。
而是因为,对方燃烧精血,把半条命当做燃料来逃跑,一时半会是追不上的。
除非,自己也舍得一些寿元,舍得一些精血燃烧。
这又何必呢?
山水有相逢。
该见面的时候,自然会再次见面。
若是对方一直躲起来不现身,那也没什么妨碍。
反正,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致对方于死地不可。
就连“同叔”都已经血遁逃跑。
不能力敌。
靖海王姬长烈,毕竟不是傻子。
在同叔出现拦住陈平追杀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沸腾真气,强行压下一身伤势。
合一境的生命力,极其强横。
只要不是当场打死,真气生生不息,又能汇聚天地元气护体,精元护住心脉,再怎么样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虽然右手肱骨全断,左手手腕手掌也骨折,胸部断了几根骨头,差一点要插入心脏,险过剃头。
但是,姬长烈仍然表示自己还能打,还能逃。
他抢下一匹白马,真气急催,就想循着来路,逃入一刀峡,逃入自己的步卒军阵之中,甚至,逃到临海营地。
来时的雄心壮志,豪气万丈。
此时全都消失不见。
只是疯狂的吼叫着,让麾下骑士断后。
急急如丧家之犬。
刚刚跑过一半距离,四周旌旗动处,被打散掉的八门金锁阵又再次游动封锁过来。
姬长烈满脸灰败,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个白须白发的儒雅老者,已经站在身前三丈外。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外相三四十余岁的中年,眼中带着怜悯的望着自己。
“岳丈大人,何至于此?念在过往情份上,今日就放我一马。”
姬长烈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全是屈辱,却不得不低声下气,求恳道。
此时前方不但有着八门金锁阵阻路,更有两位合一境大宗师级别的高手拦路。
而自己呢?
不但身受重伤,两万余精骑已是被隔绝在外,散成一团乱麻。
去的时候,还可以一鼓作气,冲破军阵。
可是,回的时候,这里就是龙潭虎穴,怎么也不可能打出去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崔虎臣摇了摇头,似乎不忍再看姬长烈那恐惧的眼神。
“你还有什么遗言,快说吧,老夫也是不得已。”
双方成为亲家十七年,斗了十六年之久,不但崔虎臣了解姬长烈,姬长烈也很了解这个心硬如铁的老丈人。
闻言神情一愕,嘴唇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笑得跟哭一样,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自从孤汇聚二十万大军,前来偷袭,就已经必须得死,而且,还必须死在你的手上。”
他身形踉跄一下。
好像有些站不稳当。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位手握二十万大军,自身修为也达到合一境大宗师的王爷,而是一个末路穷途的败军之将。
回首望去。
重重叠叠的军阵外面,没有看到一个身着道装的女子。
也没有看到一个皎皎如天上明月般的精灵可爱女孩。
“孤,果然是该死!”
姬长烈仰首望天,闭目垂泪。
颈间一道剑光闪过。
头颅飞起。
崔虎臣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这,就是你的遗言吗?”
“三叔祖,为何要杀姬长烈?废他修为留他一命圈禁起来不好吗?”
崔伯玉眼中全是焦切,他知道,随着这一剑斩下,后患简直无穷。
“伯玉,你记着,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做,而是必须要做。你觉得,以平王殿下的滔天武力,姬长烈凭什么跑到我的跟前来?”
“三叔祖是说……”
“不要说,甚至不要多想,咱们与姬长烈本为敌对,生死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今日,靖海王战死当场,也算勇烈,不负名将,为王先驱,史书之上,当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样也就够了。”
“至于姬家明月小郡主怎么想,十余万前靖海军步骑是不是对老夫心怀怨恨,却是正好。”
说到这里,崔虎臣声音变得低不可闻。
“若非如此,我这崔家十万步骑,反倒是不怎么安稳。有时候,做一个孤臣,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
“孙儿,明白了。”
崔伯玉心悦诚服。
……
“废物,真是废物。”
离着战场远处,高高山岭之上。
几人极目远眺,任凭浩荡山风吹拂衣袍,看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看着看着,当先一位眉如双剑斜飞,鹰鼻冷目的高大中年,再也忍不住,开口痛骂。
“可惜我玄阴教数年经营,在他身上浪费了无数心血,这次,竟然全都泡汤。”
不单只是几位长老和圣女的高端武力投资,或者是帮着对方培养继承人这种种暗手……
靖海军能够掌控三府之地,经营出二十万步骑出来,他玄阴教多方出力,付出的心血太多了。
甚至,玄阴弟子,还暗暗的成为靖海王手中锋利的一柄杀人刀。
暗地里不知替他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方才经营出如此场面来。
结果呢?
多好的开局啊,眼见着就要收获了,却输得满盘落索,什么也没剩下。
这样的赌局再来几次,他玄阴教再怎么家大业大,也是折腾不起的。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难怪玄阴教教主厉九阴这种城府深沉的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差点跳脚。
实在是气得狠了。
“烂泥糊不上墙而已,教主休怒,即算是这次靖海王不死,咱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此人竟然暗地里还藏了一手,他家那老奴,竟是神霄道的高手,呵呵,隐藏得真好啊。”
身周一个双眉泛彩,无事都带三分笑意的中年美妇,侧首轻笑道。
似乎带着一些嘲弄。
她算是看明白了,姬长烈暗中埋着这颗棋子,暗暗藏得严实,到底是在防着谁,这都是明摆着的。
“媚娘,有没有一种可能,姬长烈他并不知道,神霄道已然暗暗与姬长风结盟,不对,先前那老道用出的紫霄神雷领域隐隐带着血光,颇有点血影阴雷的味道在内。
这人应该是四十年前就已经失踪的彤云老道,听说,神霄道当时还为他举行了一个小小的祭奠,声称其已死在[血影狂刀]之手。
却没想到,这老道竟然一直藏在靖海王府,这是一藏就藏了许多年啊。”
厉九阴叹息一声,果然,佛门三宗,道门四派,其底蕴还是很深厚的,就算是最最落魄的混元宗,也是老树长新芽,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更别提其他几门宗派,在这天下大乱,四方争龙的当口,也不知到底埋了多少暗子,又下了几步闲棋。
就如神霄剑派,若非靖海王到了穷途末路,即将身死之际,那位“同叔”可能还不会暴露出真正的身份来。
天下谁不知道,神霄剑派是支持真武王姬长风的,那位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一味低调的王爷,占据着陪都右京,兵锋笼罩左近五府四十七县,号称从不争权,对朝廷忠心耿耿。
从这位“同叔”的身份来看,那么,姬长风可能不是那么“单纯”。
甚至,虎威军和龙骧军这么些年来,与东木军、贪狼军、七煞军打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的,都可能是在演戏。
“难不成,他玩的是养寇自重的把戏。”
“好家伙,我等说不定都走眼了。”
厉九阴咂巴一下嘴,一念至此,脸色微变。
“要不,咱们不如转而支持那位。”
媚娘努了努嘴,指向山下,那里陈平正指挥着麾下大军收罗降军。
“不成的,当初陈平为何会被北周十三皇子追杀逃出兴庆府,听说,他还死了两个小伙伴。你忘了,到底是谁传出消息,让那七色堂庄红衣得到明月小郡主的消息的。”
“唉……”
媚娘脸色一下就变得极为尴尬。
当初不经意的一手闲棋,竟然无端端给自己玄阴教竖了一个大敌。
这事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