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皎月如盘,月挂中天,而在东边天际,群山掩映间,出现了一丝细细鱼白。
给深沉寂静的夜色,增添了几丝蓬勃朝气。
燕北飞大军营盘之中,中军帐侧,司徒望手握龟甲,和衣侧卧。
突然,这位白胡子精瘦老者,猛然睁开眼睛。
营帐之中,他的双目闪过一丝惊悸,看着手中龟甲,匆匆点燃烛火。
细细望去,就看到甲片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丝纹路。
“敌袭。”
一惊之下,司徒望立即扯开喉咙嘶哑吼道。
燕北飞并未解甲,听到动静,猛然抓起霜寒剑,身形一闪就到了司徒望身前。
比他迟上半步的,又有数位大将,匆匆赶到。
一个老道士也是伸手捂嘴,打着呵欠,嘴里全是不满意:“那劳什子陈平,也太鸡贼了吧,不但兵分七路,还选在这刚要天亮的当口,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一边埋怨一边发着狠。
“等老道逮住此人,定然仔细剥了他的皮,珍藏起来。”
是的,明诚道人除了极为好一色之外,更是有着珍藏癖好。
燕北飞还记得,当初他看到的那山洞之中,那些白骨和尸体,全都没有皮肤,刚死的也一样。
想起这事,燕北飞虽然有些犯恶心,但是,想到师兄的强大助力,他又把这种正常人都会有的思绪,强行压下,笑道:“有劳师兄相助,师弟感激不尽。”
他转头看向众将,神情镇定,“陈平以为,兵分七路,就可以打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却完全不知道,即算他分兵十四路,也尽在我等算计之中。
种种举措,不过是自投罗网,惹人笑耳。”
是的,自家麾下,虽然有着二十余万兵力,多数出自于各世家豪门,战力是比不上对面精卒。
但是,有着地利优势,以逸待劳,更有江船水军相助,就可无限拉近双方的战力差距。
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是两说。
最大的可能,就是战况焦灼。
这种局面,还没有把御林骁骑算计在内。
若是再加上御林骑军,对方就算再多兵力冲上江岸,也必然会被打崩。
唯一可虑的,就是陈平本人。
若他本人出马,单靠那些安排,是挡不住的,此时就需要自己的御林铁骑亲自围攻。
只要陈平兴起斩将夺旗之念,就是他的死期……
这一切的关键点,就在江左司徒家家主司徒望。
此人算计精妙,提前算准了七路大军出击方位。
无论任何一路遇险,自己都能率御林骁骑救援,把对方打进江中,直接喂了江中王八。
果然,广云渡口西岸刚刚焰火冲天,鸣号击鼓,传出号令。
上下游百余里七个渡口,同时火光染红天际,战船如蚁般,密密麻麻的骑兵步兵,上船渡江。
平王军占了先手优势,船至江心,才迎上拦截水军。
一时之间,火矢,锐箭,水鬼、长矛,兵器入肉的声音响成一片。
时不时的随着江风飘过的大声嘶吼喊杀之声。
正如凤元图所料。
燕北飞联军的战力,真正硬拼起来,远非平王军对手。
但是,却也算不得不堪一击。
双方有来有回,战线缓缓向着汶江西岸压去。
虽然有着战损,伤亡也不是不可接受。
当然,越是靠近西岸,战局就越是焦灼。
对方在岸上布下大阵,箭如飞蝗,枪矛如林,更有小批骑兵蓄势待发。
登岸之时,才是最艰难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四十余万大军呼喊撕杀,江水这一刻也被染红,杀气直冲高天。
……
界原渡口。
西岸不远山林之中。
一双双眸子,在破晓天光之中,显得格外幽深。
两万兵马,分成四阵,青龙、玄武、寒水、锐金四将,眼中全都透出森寒杀机,看着江边腾起的火光,以及那飞溅的血液。
锐金将金常林冷然一笑,抖了抖手中金色长枪,深吸一口气,望向旁边一位身着杏黄罗裙的女子,恭敬问道:“方仙子,可要出击。”
“等一会,再等一会。”
方清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
她可以肯定,云中传信,倒是传到陈平的手里了。
但是,对面是不是陈平亲自带队,就不确定。完整的计划,方清竹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甚至,她此时就算以灵魂出窍的法门,也感应不到陈平所处何方。
这种情况很明显。
就是为了防备燕北飞军中星相占卜、庙算无双之辈。
灵魂到达显圣境界之后,能显而能隐,能硬生生的在天地之中隐藏自己的形迹,就如从未在这个世界存在。
如此手段,陈平一般不用。
真用起来,那就是要命的时机。
“莫非真的不在这里?”
再观望一会。
方清竹看着界桥渡口方位三万平王军,已经靠近西岸,却被岸上连绵大阵阻住,跳船夺岸之时,已是落入下风。
“成败在此一举,四位将军,拜托了。”
方清竹知道,此时已不能再等。
东木军残余四将,也明白,开弓已没有回头箭。
虽然对方清竹所说,此地战局胶着之时,平王会亲率大军出手,他们也不是十分信得过,但此时必须要赌一赌。
战争就是这样,不是胜就是败,谁也不能打保票说,自己就能看透战场走势。
随着四将冲出,喊杀连天。
岸上燕北飞联军一阵慌乱,立即就有数员大将接战,轰隆隆气劲交击,军势犬牙交错间,船上数千兵马如同下饺子般的上得岸来,个个吐出一口憋屈之气。
上马,结阵,在萧童的指挥下,立刻就有四千余骑,结成朱雀战阵。
化为一道滟滟红光,直冲西岸联军。
身后还有大批精卒,身上闪耀着黑色光纹,或执长刀,或舞长剑,嘶吼着不畏生死疯狂冲击。
被击倒了,又爬起来。
这近万精卒战力强得惊人,就像是骆驼背上落下的最后一根稻草……
西岸联军大阵猛然一阵晃动,再也坚持不住,死伤惨重。
惨嚎声中。
平王军以及东木残军两方夹击之势刚刚形成,欢呼响彻云霄。
两支大军正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夺下界原渡口……
突然之间,就听到远处轰隆隆一阵如同天雷般的声音响起。
地面疯狂抖动,震动声直响到所有人的心里。
此时东天已然大白,所有人极目望向西岸下游方向,就看到一波如同海潮般的黑浪,涌动而来。
玄甲,白马。
“御林大都督,燕大人来了。”
西岸联军如同被打入了一剂强心针,仰天欢呼起来。
而东木残军以及平王军,猛然士气大落。
几位将领全都面色大变。
此时抽身退走都来不及。
来的御林铁骑有点多,足足有三四万骑。
怕不是倾巢而动。
……
上游界原渡厮杀进入白热化的同时。
下游百里处,双林渡口,也开始登岸作战。
不得不说,西岸联军战力虽然不济,军中却也有能人。
阵势布下,防御奇强,竟然让这三四万平王军步骑,生生困在船上,寸进不得。
突然一声炮响。
江中平王军旗舰之上,一朵“陈”字大旗猛然升起。
旗面黑底,金字,龙纹……
一员大将金甲黑氅,身上金光腾起三丈余高。
肌肤明澈有如琉璃,手持黑龙宝剑……
“平王,平王。”
“万胜,万胜……”
陈平一现身,四万余人同时狂吼起来。
同时,在那战船四周,无数漆黑银白光焰燃起,杀气冲天。
而那岸上联军,却是心气沮丧,一时之间手足发颤。
“怎么可能?”
“平王主力怎么可能在双林渡口出现,不是传讯说在界原渡吗?”
“糟了。”
御林骑兵已经增援界原,离此处相距百里……
平王主力攻破渡口,再结成大阵,一路横扫,岂非无人可挡。
“这一战,还能怎么打?”
“轰……”
还没等陈平率兵冲阵,西岸联军轰的一声,兵卒四散。
哭爹叫娘的声音远远都能听到。
其领兵将领,更是不发一箭,不出一招,转身打马狂逃。
崩了。
……
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