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呸——”
左丘玲将牙缝里剔出来的东西一口吐出来,站起身来,径自走到炕上,一边说着话,一边蹬下沾满了泥的鞋子,然后将自己丢到了炕上。
“我实在太累了。你就放那别动,我明天就洗。”
左丘玲说着话,一点也不见外,直接卷起一条被子裹在自己身上,合衣钻进了被窝里。
陆潜:“……”
真不愧是跟山匪玩了一百里地捉迷藏的女人,心还真大。
陆潜见状,一手拿起新剪好的小纸人,一手端起油灯,走到炕头上,将油灯放下,自己也脱鞋上炕。
听到了动静,左丘玲将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瞪大眼睛看着陆潜上到炕上,就在她不远处,卷开一条被子,直接躺下。
“喂喂,你怎么也上来了,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陆潜侧躺在被子里,用手肘支起脸,看着她,道:
“我不上炕来,你让我睡哪?
你应该庆幸,我有两条被子。”
左丘玲登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男人,不能睡地上吗?”
陆潜也张大眼睛,道:“凭什么?这是我的炕。”
山中夜晚阴寒,地板又是泥土地。
陆潜的身子也不算硬朗,他可不愿在这时候睡一晚地板。
这时候生病,那可不是小事,闹不好就有生命之危。
左丘玲鼓起腮帮子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陆潜注意到,她嘴上虽然絮絮叨叨的,但眼神里却并没有一丝害怕的神色,即便是跟一个初次见面的大男人睡在一个炕上。
很显然,她也看出来了,陆潜捉鬼虽然厉害,但身体不行。
真干起来,十个陆潜都不是她的对手。
左丘玲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最终无奈,妥协道:“我警告你,你晚上可不许胡来。”
陆潜撇撇嘴,道:“你别胡来就行。”
左丘玲道:“对。你要是靠近我,你就是……禽兽。”
陆潜翻了个身,将后背对向她,吹息了油灯。
房间里,登时暗了下来。
两个人躺在炕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雨后的夜,十分安静。
只能闻听到彼此的呼吸之声,和门外偶尔吹过的风声。
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提,但心里都很清楚,那七只鬼仍然在门外扒着。
恶鬼扒门,屋子里的人又岂能睡得着?
陆潜虽然躺着,但精神力高度集中,手中紧捏着六张小纸人。
从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出来,左丘玲显然也很紧张。
但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
屋子内外,都没有任何动静。
陆潜今晚剪纸,本就已经将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
聚精会神地关注了这么久门口,他终于扛不住了。
他感到脑袋有些昏沉沉的,疲累已极。即便是使劲硬撑着,也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
正当他陷入了朦胧之中,即将昏睡过去时,左丘玲的一句话,突然将他喊醒了:
“喂——”
陆潜晃了晃脑袋,尽量让自己精神点。问道:“怎么了?”
左丘玲小声说道:“它们……还在么?”
陆潜用精神力向门外“看了看”,道:“还在。”
“哦……”
左丘玲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又说道:“那你睡吧,我看着。等后半夜我再叫醒你。”
“嗯……”
……
……
也不知在什么时候,陆潜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时,感觉身子有些沉重。
似乎有一条肉乎乎的大腿,压在他的腰上。
略带些处子的清香气息,扑在脸上。
陆潜感觉到,有一团暖暖的、软软的、肉嘟嘟的东西,蜷缩在他怀里,还往里挤了挤。
如同一只小猫一样。
陆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见天光已然大亮了。
他侧转头,然后一眼就看见一张脸。
看到这张脸,陆潜瞬间精神起来,险些从床上直接蹦了起来。
一张苍老的、如同干枯的树皮一样充满褶皱的脸,就摆在他眼前。
相距不超过一个鼻子的距离。
暗哑、苍黄的皮肤,如同黄土高坡一般,布满了密集的、深深的沟壑。
深深的沟壑内,似有些黄色的脓液藏在其中。
还有些脓液干涸之后,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