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乱如麻,需要静一静,但不论往何处去,那纷乱的思绪都在影响着她。
大公主想,她可能需要一个人来陪着她。
可是,她身边没有人了。
她想到了乌素,裴九枝的妻子,她比裴九枝更不像人。
乌素永远都是安静平和的,这种气场无形之中也在影响着身边的人。
“请乌姑娘过来吧。”大公主深吸了一[kou]气,想要压下自己脑海里那些无用的思绪。
“我……与她说说话儿。”她说道。
“所以,您真的不管白将军了?”
“不管。”大公主冷声道。
——
“嗯,白将军,我会暂时将您调离出云卫黑狱,此案还有许多细节尚未查明。”
裴九枝提笔,手腕抖了抖,在卷宗上写道。
“我不希望您在狱中遭受折辱。”裴九枝道。
“九殿下,这不合规矩。”白珩煜负着沉重的罪枷,他两手合拢在身前,重重锁链将他绑缚。
他竟然拒绝了裴九枝的好意。
“在此案的审理中,我就是规矩。”裴九枝的声线凛冽冷肃。
他环顾四周,看到周遭守着的云卫似乎有的想要先行退下。
裴九枝冷如寒霜的声音将他们所有小心翼翼的动作给冻住。
“我知道云卫之中有许多皇兄的人,此事,你们不可通报,只当白将军还在黑狱里。”
他冷如剑锋的眉微挑,此言一出,竟然没有一位云卫敢忤逆他的心思。
或许是近[ri]九殿下刚成亲不久,他们险些忘了,这位云都的九殿下,究竟是怎样一个无情冰冷的人。
谁敢违逆他的话?就算他们上头有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们不敢将此事宣扬出去。
裴九枝在与白珩煜[jiao]谈的过程中,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什么——这与他之前的怀疑一致。
他决定先将白珩煜带走。
白珩煜是个正直的人,他看着黑狱之中乖巧安静的云卫们。
许久,又开[kou]道:“你不担心华裳来找我,发现我不在黑狱吗?”
“白将军,你觉得可能吗?”裴九枝抬眸,与白珩煜对视着。
他那双如刀如剑的眸里,是一片冰冷的风雪。
“你知道的,她不可能来。”他道。
与此同时,他的眼眸骤然闪了闪。
这个时间点,正是乌素的沐浴被大公主派来的侍女打断,她从浴池里慢慢走了出来。
他眸子里坚硬冰冷的光忽然软了下来,于黑狱中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
说老实话,他们还是更希望这位九殿下出门之时,随时带着他的王妃娘娘。
乌素在与不在,裴九枝的表现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九殿下,怎么了?”白珩煜问。
“没。”裴九枝敛眸应道,“你去[ri]月阁,我晚些回来。”
此间事处理完毕之后,他还要去公主府接乌素回家。
在送白珩煜离开黑狱之前,裴九枝问了他一个自己从未问过,但十分关键的问题。
“白将军,七月初,你去云都的花卉市场,究竟是要做什么?”
“啊……”白珩煜愣了一下,他看到裴九枝的眸子里是一定要他回答的坚定。
他说:“她藏起来的花要死了,这花许多年来,有时候也是我看着书照顾的。”
“我去市集上买救花的药。”白珩煜说,“她不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秘密花房。”
“九殿下,抱歉,我不能在她面前说出此事。”
——
“乌素。”在乌素走下马车的一瞬间,大公主的视线便落在了她背着的长剑之上。
她问:“九枝将他的剑也给了你?”
“啊,是。”乌素应道。
她来到大公主身前,也没开[kou]询问她让自己过来的目的,只是跟在她身后,安静走着。
在月下小亭里,池上荷香芬芳,姜然领着刚刚到家的姜也在池子里摸藕。
姜也差不多能走了,她很兴奋地站在岸上,接过姜然手里递过来的、白白胖胖的莲藕。
这气氛静谧悠然,是少有的宁静。
乌素一坐在大公主身边,她周身就[dang]开了一道柔和的光,似乎能将所有躁动的思绪抚平。
“她们采的这些藕,待会儿你带些回[ri]月阁去,以前他——”裴华裳的话语顿了顿。
“总之,很好吃,你与九枝一道吃便是了。”她如此说道。
“好。”乌素乖巧点头。
“这么软的[xing]子,是怎么驯服九枝的呢?”大公主托腮,微笑地看着乌素。、
“你现在所见到的,只是在你面前的他,而非完全的他。”
“哦,他是很凶。”趁裴九枝不在,乌素开始使劲说他坏话。
她背后的长剑开始有了小幅度的震动,似乎在抗议。
这震动的幅度很小,只有乌素能感觉到。
她碰了一下身后长剑的剑柄,它马上安静下来。
“凶?”大公主笑,“这个词语来形容他,或许,太轻微了些。”
“他今[ri]生了气,我、华煊,或许还有别人,他们的举动引得他情绪不佳。”
大公主道:“对此,我十分抱歉。”
“但是,没办法呀。”她苦恼地托着腮,轻声说道。
“我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不想放弃,我的[yu]望,比父皇还要更可怕。”
乌素想,像大公主这样的人,她死了之后一定能产生十分丰沛的[yin]阳能量。
但她绝对不敢与她产生[jiao]易。
她的愿望太多太沉,已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外。
乌素不知如何接下大公主的话,许久许久,她只说了一句话。
“皇姐,我很羡慕你。”
“为何?”大公主觉得她的艳羡是无知的。
“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应该做什么,并且十分坚定。”
“但我不知道。”乌素有些迷茫,她仰头看着天上星辰,满天繁星,没有一颗属于她。
或许,她的星星很暗很暗,暗到没有人能看到,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星星。
“在想你的命星吗——那枚观天楼没有找到的命星?”大公主果然知道此事。
“嗯。”乌素的声线悠远,这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
她从何处生,又该往何处去?
“观天楼的星师,天目浑浊,也就看看九枝的星星了。真正厉害的星师,在仙洲。”
“他们的天目能看到最远最辽阔的星空。”大公主笑着说道。
“其中,最厉害的那位,是仙洲瞑极阁的主人,也是五方仙君之一,她往天上看一眼,能看尽过去、现在与未来。”
乌素想,若她有机会,能找这样的大人物替她看一看星星,没准就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了。
她记下大公主说的话,应了声好。
她们说了许久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公主在说,乌素在认真地听。
大公主说了那么多的话,却没有一个字提到白珩煜,她在月下,浅酌杯中酒。
兴意正浓,她想要有人与她对酌。
于是,大公主又倒了一杯酒,将手里的小小酒杯递给乌素,问:“喝吗?”
乌素上一次喝酒,还是喝的成亲时的合卺酒,那酒不烈,饮下只觉得甜。
她以为所有的酒都这样好喝,于是她点了点头,将大公主手里的酒杯接了过来。
乌素身后的长剑颤了颤,似乎在提醒她,但乌素有些时候,实在馋嘴。
她没管小殿下的提醒,将这酒,仰脖一饮而尽。
这酒入[kou]绵柔醇厚,滑过喉头的时候,带着一点灼烧之意。
大公主会喝的酒,自然很烈,后劲绵长。
逐渐地,乌素感觉有些晕晕乎乎,她感觉自己面前的大公主晃晃悠悠,变成了两个。
“大公主……不是……皇姐,好奇怪,你变成两个了,上次喝酒的时候,小殿下也没有变成两个呀。”乌素懵懂地说道。
“哎呀,就喝了这么一点。”大公主也被她吓到了,赶紧命人去将醒酒汤端上来。
“等九枝来接你,发现你这样,又该怪我了。”
大公主的预测没有错,在醒酒汤端上来之前,裴九枝果然抵达了公主府。
外边通报的声音刚传过来,裴九枝便已大步走到了公主府的花园里。
他飞快地走到乌素身前,将喝醉的她揽进怀中。
“只喝了一杯。”大公主微笑地说道,“九枝,这可不能怨我。”
乌素靠在裴九枝的胸膛上,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很沉,意识却又无法完全沉睡。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她仿佛悬在了高高的天上。
裴九枝当然知道乌素只喝了一杯,他对大公主点了点头,将乌素打横抱了起来。
大公主庆幸现在裴九枝的思绪都在乌素身上,没空来质问她一些事情。
裴九枝将乌素领出公主府,顺带还收到了老管家打包送过来的新鲜莲藕。
“带着吃吧,九殿下。”老管家躬身说道。
裴九枝颔首,将迷迷糊糊的乌素抱上了马车。
她仰躺在他怀里,迷茫地看着他,面上有一圈红晕,仿佛在注视着天上[ri]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