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妖城里的众妖还未全部撤离。
远处,金[se]的阵法光芒亮起,将这些邪恶妖魔拦下。
这是仙洲面对凡间妖魔灾祸,阵仗最大的一次。
——因为这次,被邪魔掳走的是裴逸。
众人都搞不明白,为何裴九枝对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凡人侄子如此看重。
但裴九枝关心他,他们仙洲的人,也只能尊着、敬着那位裴小公子。
乌素无力倒在无人的妖城高塔下,她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那位邪魔把她推了回来,然后,他使用妖术,把他眼中的真裴逸——实际上的假裴逸杀了。
他将此事嫁祸给她,为的就是独自逃到妖域,让她来拖住仙洲这些修士。
她想,小殿下也来了这里。
李绰怎么会让他来这里?
她还管不管这事了?
乌素也叹自己把假裴逸幻化得太真,现在,她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抹了一把自己面上的鲜血——这都是她的混沌之气所化。
她本想把这些脏兮兮的血[ye]擦干净,但……那些前来的修士之中,可能有小殿下。
于是,乌素将那鲜血抹开了一点,把自己的面颊弄脏。
这样脏兮兮的,他就认不出她来了,乌素如此想道。
眼前的视线被假血糊着,乌素看不清眼前的模样。
她只知道,在片刻的静默之后,无数道凌厉的仙术攻击朝她飞了过来。
乌素无力抵抗这样可怕的围攻,身形瞬间化作一蓬混沌之气,避开这些法术。
她甚至还能感应到这些攻击当中带着一丝绝望的慌乱。
好似在她怀里死了一个多么重要的人。
乌素本体所化的黑白之气,钻进耀目的法术光芒之中,想要趁乱逃走。
但此时,在她身后的高塔之下,凛冽如剑的气息袭来,一道极锐利的剑光从高塔之下冲了出来。
乌素本体所化的黑白之气在半空之中颤了颤,她感受到了许多快要死去的魂灵。
这种预警极[jing]准。
这剑光竟飞至高空,而后涨大无数倍,一剑横出,如山岳倾塌,将这偌大妖城从中斩断。
沉沉锐意落下来,将乌素压得喘不过气,剑意凌空,无可阻挡。
他的剑,将城池、山河、大地斩落,巨大的剑影化作纷纷然的无数道剑光,朝这妖城席卷而来。
无数妖魔葬身于这剑光之下,他们看似坚硬可怖的身体被撕裂成无数片,溢出的妖气冲天而起。
这些剑光也掠过乌素的身侧,但并未对她产生伤害,甚至,这锋锐的光芒还绕着她的混沌之气而过。
似乎怕真的伤害了她。
许多妖魔死了,霎时间,乌素感应到许多[yin]阳能量袭来。
在这一瞬间,她被这些丰沛的能量迷惑了。
她只会被这些能够维持自己生存的能量吸引。
乌素走不动道了,这里死了太多灵魂,她虽然不能吃,但……闻一闻也是好的。
她源自本能的一瞬贪婪与犹豫,让她再也走不了了。
自虚空中,探出一条如金龙的锁链,竟然将乌素没有实体的混沌之气给完全擒住。
乌素失去力气,跌落在地,她从白裙下探出的一只脚上,缠着一条长长的、诡异的锁链。
这锁链如游蛇般环绕着她的身体飞了一圈。
而后,它扣上乌素印着红[se]彼岸花的手腕,下了些力气,乌素感觉自己的手腕发疼。
她努力眯起眼,看着远处的情况,在糊了血光的模糊视线里,她看到一轮金[se]的烈阳。
裴九枝的手按在剑柄之上。
那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是相互[jiao]缠的黑白之[se],隐隐幻化出一对蛾翅的形状。
这剑收入鞘中之时,席卷妖城的剑光竟然循着逃跑邪魔的气息,钻入妖域裂隙之中。
霎时间,那骑在黑[se]猛虎上的邪魔后心被凛冽剑光击中,他的身子往前一倒,黑血滴答落下。
乌素腕心上印着的彼岸花痕明明灭灭,它变淡了许多,但还未完全消失。
那邪魔没死。
乌素如此想道。
金[se]锁链骤然锁紧,她周身的气脉被封锁,一时使不上力气,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模糊的思绪间,乌素听到一位老者的低沉声音。
“这缚灵索是尊上亲手炼制,没想到如此好用。”
乌素:“……”小殿下你恶事做尽。
“这妖狡猾,竟没有实体,还好我用了这法宝,不然,可就被她逃走了。”
乌素:“……”都怪我贪吃。
——
一炷香之前,仙洲诸位修士来到妖城之前。
远远的,一位模样俊朗的长老将放出的白鹤接了回来,对裴九枝禀告道。
“尊上,我看到妖城里的众妖已开始撤离,不如我们先布下阵法,将那些妖魔一网打尽?”
“裴小公子在妖城里,应当不会被我们布下的阵法伤到。”
“尊上您放心,裴小公子身上还有您给的多件秘宝,一定能安全无虞。”
“尊上,您怎么看?”
“尊上?”
“嗯,尊上呢?”
众仙人回头,却不见裴九枝身影,无奈,他们只能按原计划行事。
他们知道,裴九枝行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众仙人也[shu]知裴逸的气息,他们循着假裴逸的气息,找了过去。
在临近妖城的时候,裴九枝已感应到了属于裴逸的气息。
不过,这气息一共有两道,一道更强烈些,但又似乎被什么屏障阻隔了。
——这屏障挡不住他的感应。
而另一道裴逸的气息更微弱,但没有阻隔。
裴九枝很快判断出方向在妖城高塔下的那道气息才是属于真裴逸的。
他直接朝那里飞了过去,没有任何犹豫。
裴九枝孤身一人入妖城,那速度竟与那轻灵的光线一般快。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妖城高塔之下。
他身后悬着金[se]的[ri]轮,将这昏暗的高塔地下照得亮如白昼。
他曳地的白袍上,绣着幽幽旋转的[ri]月,灿然夺目,金光熠熠。
这白袍越过满是斑驳血迹的地底,竟未染丝毫脏污。
裴九枝略抬了下颌,悠远平静的视线落在角落处黑白[se]气流所化的“茧”上。
他盯着那混沌的气流,凤目中未染丝毫情绪。
裴九枝走上前去,[chou]剑出鞘,将这茧慢慢剥开。
这些轻盈的、柔软的气流缠绕在他的剑锋之上,缱绻难分。
裴九枝微垂的眸里是一片冰冷,他的手腕动了动,将这些混沌气流抖落。
——仿佛它们是什么属于妖类的脏东西一样。
他看着蜷缩在黑白茧中的裴逸,冷情的薄唇紧抿,凤眸垂着,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裴逸知道他露出这副表情,就说明他做了错事。
他看着裴九枝,也倔着[xing]子,没承认错误。
裴逸只是开了[kou],唤了声:“九皇叔。”
或许是受了乌素的启发,他突然灵机一动,想起要唤这属于裴九枝的久违称呼。
裴九枝启唇,声线冷冷:“你如此唤我,我就能不罚你?”
裴逸想起,他以前唤裴九枝“九皇叔”的时候,总是能让他心软一些。
例如,有的时候他本该罚他抄写功法十遍,他就会减到八遍。
也不知道“九皇叔”这三个字,到底有怎样的魔力?
裴逸猜,或许是这三字,让裴九枝想起了是他当年亲手将他父亲杀了,他还怀有些许愧疚?
终究,裴九枝对他说话的语气还是软了半分:“起来。”
裴逸自己爬了起来,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缚魂印,便朝裴九枝转过身去。
“九叔。”裴逸求助。
“来救我的那位姑娘说,那邪魔在我身上下了缚魂印,我一离开妖城,就会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