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叹了口气,问他:“阿丘就这么放弃了吗?”
龙玦摇摇头,“他舍不得他父亲和妹妹,刚才族长命人打断了他父亲一条腿,他立马就承诺再也不会与阿月依见面了,并且,他决定和阿云依结婚了,婚期就在一个月后。”
我暗暗攥住手:“是族长逼他娶阿云依的?”
龙玦瞧了我一眼,说:“不是,是他为了向族长表明自己和阿月依一刀两断的决心,主动提出来的。他今晚就已经去了阿云依的家,和阿云依同床共枕了。”
“呸,渣男!”我忍不住地替阿月依抱不平,“谈不起就不要谈啊!谈了不负责拍拍屁股就走人,他也太没心没肺了!他俩谈恋爱,错的只是阿月依一个人吗?他害怕连累家人我理解,可这样就把阿月依放弃了,还转头和阿云依在一起,忒让阿月依心寒。”
“阿丘爱上圣女本来就是个错误的开端,阿丘年少不懂事,一开始根本没有考虑过贸然带阿月依私奔的后果,等事情到了不可转圜的余地了,他才发现后果太过沉重,他根本承受不住。
人都是有私心的,这时候为了保全自己,他只能尽可能的与阿月依撇清关系,他不敢承认是他先撩拨阿月依的,他在族长面前跪着说,是阿月依先向他表了真情,自己也是一时糊涂。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不能舍弃自己的至亲和自己的小命,只能舍弃那位曾经的爱人。”
我听着火大:“我看那只鼓不应该缠着阿云依,应该缠着阿丘才对!”
“你以为阿云依又是什么好东西么?”
他牵着我的手,走到茶桌前坐下,“那张告密的纸条是阿云依写的,阿云依早就知道阿月依以后会被剥皮献祭,阿月依要和阿丘私奔,她害怕一旦私奔成功,她就会被选为圣女的替代品,替姐姐去死。
所以,她才背叛了阿月依,提前告密。
她知道阿莲娜和阿月依关系好,有包庇的嫌疑,所以她把纸条扔给了二长老,二长老向来瞧不起大长老是个黄毛丫头,为了独占发现圣女私奔的功劳,他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了族长,刻意隐瞒了你我。”
我听后不由震惊:“竟然是阿云依告的密,怪不得她一个劲地把阿丘的怀疑目标往阿莲娜身上引。”
“早在阿月依第一次向她透露出想离开朵布族的心思时,她就已经开始设计自己的姐姐了,那天晚上阿月依被人发现,也是她干的好事,是她在那些长老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如果她不做这些事,阿月依或许真的能离开大山。可她不做,死的就会是她。
他们三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都想活下去,若论对错,阿云依想活着不是错,阿丘想自保,护住家人不是错,阿月依想离开大山,寻找自由,更不是错。
可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给彼此造成了伤害,也不能算对。”
我叹道:“阿月依这辈子过得太苦,错的是这无稽的习俗,是这该遭天谴的大山神!”
想到这,我忽然更好奇地问他:“朵布族真有大山神庇佑么?”
好像,也能理解那些逼阿月依去死的族人了。
就像柳荫村当初也是为了自保,偏要把我献祭给龙玦,他们的初心,也不过只是想活着而已。
龙玦平静道:“本王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么,有些神,存于人心。”
存于人心……或许,并不存于现实。
很快就是三天后,我亲眼目睹了阿月依的悲惨遭遇,也明白了那小小一面人皮鼓为什么聚集了那么强大的怨念。
诡异肃穆的神庙中,阿月依身穿黑色长裙,头上披着黑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压到了大山神的神像前,跪下磕头,上香,然后开始仪式——
神圣的大殿内,男人们把自己用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女人们则穿上了统一的本族服饰。
庙里香烟袅袅,能听见的只有圣女那绝望的哭泣抽噎声。
阿月依被人塞住了嘴巴,押跪在地上。
她眼神死死盯着人群中直视她,瞳孔骤缩的阿丘。
疯狂地向他哭泣,用眼神求救。
可阿丘并没有上前阻拦任何人。
阿丘的腿在发抖,眼角渐渐湿润。
阿月依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眸底的惊恐无声转为怨恨,在圣姑们的控制下挣扎的更厉害。
随着族长面无表情的一声令下,一根婴儿手腕粗的钉子猛地钉进了阿月依的头盖骨……
阿月依美目陡然瞪大,瞳孔最终在无尽的怨恨与懊恼中,散了光泽。
阿月依死后,二长老亲自将水银灌进了阿月依的身体里。
一手老茧的族长熟练地用锋利匕首将阿月依的皮,一刀剌开。
剥皮的过程中,我吓得躲进龙玦怀中不敢看。
整个环节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最终阿月依的人皮被交给了阿丘。
因为阿丘如今是整个朵布族最好的鼓匠。
阿丘是用心上人的皮,完成了朵布族鼓匠的成年礼。
后来阿丘制好了鼓,描花,上色,镶嵌银铃铛。
漂亮且有异香的神鼓被供奉在了大山神的神殿内。
制鼓的那段时间,阿丘藏了私心,他用阿月依心口的那块皮制成了一面小鼓。
每到入夜,他都会捧着那面鼓低声啜泣。
一个月后,阿丘与阿云依举行了婚礼,族长为了补偿他们,特意亲自给阿丘阿云依证婚,下令将两人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
漫天的红花飘落在曾经的圣女楼内,掩埋了那位天真活泼的少女亲手绣的一幅鸳鸯图。
一场喜事,冲散了族内刚死去一名妙龄少女的苍白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