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洛婉清有些诧异。
相思子死了,张九然虽然是人证,但不算高层,现下把这个案子捅上去,顶多到风雨阁,甚至于只到王氏,就会戛然而止。
王氏如此庞大,最后,他们[cao][cao]推出一个旁支的出来抵罪,根本不能伤筋动骨。
现下推秦珏的案子出去,完全动不了什么。
可谢恒要现在送,为什么?
但洛婉清不敢多问,只低着头,安静吃了糕点,随后喝药。
谢恒听见她吃东西喝药的声音,暗中抬眸,见她把药都喝光,放心了几分。
随后便见她唇上带了盈盈水光,他动作微顿,不着痕迹低头,卷宗上的字却是入不了眼了。
两人各怀心思,安静到了宫中,谢恒领着洛婉清直奔东宫,到了门[kou],就听李殊安抚之声:“你也不用太过害怕,朕会加派人手,王涛虽然死了,但天下高手如云,也不仅是一个王涛……”
说着,谢恒站在门外,冷淡出声:“陛下。”
里面声音一顿,随后李殊赶紧道:“恒儿进来。”
谢恒领着洛婉清提步入内,就见李殊坐在主座,太子坐在一侧。
见到洛婉清进来,太子李尚文眼睛顿时大亮,目光一动不动盯在洛婉清身上,下意识就想起身。
李殊轻咳一声,李尚文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看了一眼谢恒,见谢恒不动声[se],他才稍稍安心,坐回位置。
谢恒冷淡看了一眼李尚文,随后收眸,带着洛婉清向李殊行礼,随后向李尚文行礼。
李尚文不敢受谢恒的礼,赶紧起身,回道:“劳烦谢司主来一趟。”
谢恒也没多说,颔首点头,随后带着洛婉清,由李殊招呼着坐到一旁。
洛婉清一落座,就感觉到李尚文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垂下眼眸,谢恒看她一眼,抬眸看向李尚文,冷淡道:“殿下。”
李尚文闻言回头,看见谢恒警告的眼神,这才赶紧收起目光,尴尬道:“让司主见笑。”
“恒儿来了,这事儿朕来说吧。”
李殊看见三人互动,敲着桌面,思索着道:“恒儿,你也知道,之前都是王涛在保护尚文,但此次王涛遇害,尚文身边再没个保护的人,朕就想从监察司选几个人,能贴身保护尚文。刚好,你这位柳司使,对尚文忠心耿耿,武艺又还不错,尚文对她一见倾心,朕就想着,不如撮合了这幢姻缘。”
听着这话,谢恒抬眸,神[se]冷了几分:“陛下是想将柳司使纳入东宫?”
“是这个意思。”李殊思索着,认真道,“尚文同我说了一下,虽然她救了他,但柳司使毕竟是死囚出身,身份低了些。正式的位置怕是给不了,但可以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等[ri]后找个机会,重新给个身份,再正式下文牒,纳个良娣。尚文打算如此安排,你觉得如何?”
洛婉清听着李殊的话,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李殊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意见,仿佛她就是个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
其实过去谢恒也是这么对她,但是她要杀李归玉,谢恒是想将她送给李归玉下套,她心甘情愿,倒没多想其他。
可现下送给李尚文?
洛婉清没敢抬眼,怕让人看见她的情绪。
她一想起李尚文的眼神,怕自己给他宰了。
谢恒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问柳司使的意思。”
这话让李殊和李尚文都有些诧异。
谢恒没有半点回转余地,语气强硬:“监察司每一个司使,我都培养得极为不易,尤其是女司使,更是难得。殿下若只是想要一个会武艺的良娣,天下广招,应当有不少乐意之人,不必从我监察司抢人。若殿下是对柳司使钟情,那情爱二字,讲个你情我愿。柳司使愿意随殿下走,我不拦,但她不愿,我不[bi]。”
“谢司主,”李尚文尴尬笑起来,“我与柳司使就见过一面,她现下必定是不愿……”
“那殿下提此作甚?”
谢恒当即抬眸,冷眼盯着他。
李殊和李尚文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谢恒竟然如此强硬。
便是洛婉清都没想明白,来的路上,她以为谢恒是要她自己开[kou]拒绝,怎么他先给人说上了?
毕竟,她开[kou]拒绝太子,他做样子罚一下,算是给大家一个面子。
他若开[kou],那就是顶撞了。
谢恒说得直白,李尚文脸忽红忽白。
李殊见状,轻咳了一声,缓解着气氛道:“恒儿说得也是,这事儿还是得看柳司使的想法。柳司使?”李殊轻唤了一声。
洛婉清赶忙道:“陛下。”
“你意下如何?”
李殊笑着询问,洛婉清略一迟疑,余光落在谢恒身上,就看他抬手挽了一下自己广袖,抚摸上手腕上的千机珠串。
洛婉清便明白了谢恒意思,立刻道:“陛下,非妾身不愿,只是妾身在监察司尚有案子尚未了结,心有牵挂,怕是不能入东宫侍奉殿下。”
“案子?”
听到洛婉清愿意,李尚文立刻高兴起来:“何案?你既只是心有牵挂,那本宫帮你把案子了了,你是不是就愿意来了?”
“这案子,怕是了不了。”
洛婉清摇头,李尚文站起身来,高兴道:“你说说是什么案子,今[ri]父皇也在此处,我向父皇求个恩旨,”李尚文说着,看了一眼似是思考的李殊,转头道,“赶紧帮你把案子审了。”
洛婉清是刚入监察司的司使,众人心中,她手中应当没有大案。
不过只是一个小司使的难处,李尚文倒乐意为美人效劳。
洛婉清闻言,走李尚文面前,叩首在地,行了个礼。
李尚文见得洛婉清动作,赶紧想扶:“不必如此……”
“殿下。”
谢恒打断他的动作,李尚文抬眸,就见得谢恒冰冰凉凉的眼神。
他什么都没说,但李尚文却感到了一种无声的压迫,不自觉收了手。
洛婉清行完礼,拿了一份卷宗出来,递[jiao]上去,恭敬道:“殿下,就是此案。”
李尚文闻言,笑着接过卷宗,目光一扫,随后便僵在原地。
看着李尚文骤变的神[se],李殊察觉不对,皱起眉头:“尚文?”
李尚文脸[se]极为难看,听见李殊问话,他捏起卷宗,转过头去,冷声道:“父皇,她在查秦氏谋逆的案子。”
听见这话,李殊也皱起眉头,冷下脸来,他立刻看向谢恒,见谢恒皱着眉头,似乎也是吃惊,却只问:“你怎么把这个案子拿给太子审?”
“是你让她查的?”
听到这话,李殊便有了数。
谢恒点头,淡道:“查得差不多了。”
“父皇!”
听到这话,李尚文立刻着急起来,将卷宗往地上一扔,抬手指着谢恒,怒道:“他居然偷偷包庇逆臣!父皇,他肯定和秦氏勾结。他舅舅崔清平和秦氏……”
“闭嘴!”李殊听到这话,立刻大喝,“说到哪里去了!谁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听见崔清平,洛婉清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谢恒。
谢恒却四平八稳,仿佛没受任何影响,平静喝茶,不动声[se]。
李尚文被李殊一喝,终于收敛了几分,他[bi]着自己镇定下来,低声道:“父皇,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无论什么结果,若是翻案,都有损天家颜面……”
“嗯?”听见这话,谢恒突然出声,抬眸看向李尚文,“殿下怎么知道监察司要翻案?”
“方才她递的……”
“那应当不是完整的卷宗。”谢恒瞟了一眼地面,“她那东西的封壳,在监察司是用来装载证据文书的,刚才殿下一目十行,已经看完了文书,确认秦氏是冤枉?”
“他们当然不是冤枉……”
“那监察司为何翻案?”谢恒敏锐询问,“殿下为何觉得监察司是要给秦氏翻案,而不是追究新案?”
这话让李尚文顿住。
他方才其实没有仔细看那些文书,只看见了秦家人的名字,就下意识当洛婉清是来请求翻案的。
谢恒放下茶杯,直起身来,慢条斯理走到洛婉清面前,弯腰捡起李尚文扔掉的卷宗。
他低头翻了翻,缓声道:“这里好像没什么能证明秦氏无辜的证据。就是一些普通往来文书而已。”
李尚文不敢说话。
这些年朝臣早就领略过谢恒了,没有他审不出来的东西。
他平[ri]向来冷淡寡言,但如果他开[kou],死人都能给他问出话来。
现下他也明白,自己是中套了。
谢恒故意让洛婉清呈上的就是与秦家无关的证据,只是他下意识认为秦家有冤,便以为谢恒是来翻案的。
谢恒知道他不会再说什么,掸了掸卷宗上的灰,意有所指道:“殿下好似知道挺多东西。”
“孤听不懂司主的意思。”
谢恒冷淡看他一眼,像看一个将死之人,倒也没有多说,将卷宗[jiao]给洛婉清,转身走了回去:“起吧。”
洛婉清闻言起身,打量了一眼正在思考的李殊,跟着谢恒一起回了位置。
场面一下冷下来,谁都没有出声,李尚文面[se]忐忑,偷偷看了一眼李殊,李殊想了一会儿,温和道:“恒儿,把秦氏的卷宗今夜送到宫里来吧。”
“是。”
“此事先勿声张。”
“微臣明白。”
“还有,”李殊抬眼,看向洛婉清,冷淡道,“你这位新任司使,还得好好教教。”
“是微臣没教好,”谢恒冷静道,“她官职太低,本不该接触到太子和陛下,所以忘记教她规矩。”
“官职低还让她查这么大的案子?”
李殊笑容不见眼底。
谢恒面[se]不变,只道:“她随秦珏从扬州来,自己想查,在监察司立了案,微臣本不想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