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清靠着椅子缓了一会儿,才压住心中感激愧疚,重新收拾卷宗。
她爹的案子得慢慢来,她得先从郑璧月下手,去搞清楚当时扬州监狱中他爹的情况,搞清楚,东西到底是什么,有没有落到李归玉手中。
这样一来,她需要一个契机去接触郑璧月。
但上次在宫中打过照面,郑璧月对她应当十分警惕,现下也不是好时机,倒不如等她养好伤,把手里的案子办完,再做打算。
她待在监察司,总得为监察司做点事情。
洛婉清思量着,重新拿起东宫卷宗。
她在山上休息了几[ri],伤[kou]开始愈合,她每[ri]打听着宫中消息。
太子被刺之事第二[ri]就发现了,玄山和中御府联手办案,但她做的干净,这些人几[ri]也没查出个头绪。
最后中御府从王家抓了个旁支小辈,说是记恨太子,[cao][cao]结案。
太子结案,秦家的案子也得了正式书平反,秦家所有被查封的资产全部返还,金银财帛这些可以拿走的不好说回来多少,但土地商铺至少是还了回来。
这时候,张九然葬礼也差不多结束,秦珏打算把她带回江南。
洛婉清伤势也好了许多,下山相送,和张逸然一起送着秦珏和张九然出城。
相比秦珏消沉,张逸然状态倒好很多,两人一起出了东都,洛婉清和他目送着秦珏带着秦氏一族之人带着白花回乡,随后转头道:“赵姨如何?”
“挺好的。”
张逸然苦笑了一下:“前些时[ri],我打着是我重要的人的名义,带着我娘到灵堂来拜了拜,她还以为是我心上人。”
“那[ri]后……”
“我打算请人到店里假装给我姐买东西,然后给她留个信,让她以为我姐去西北了。”张逸然说着,抬眼看向洛婉清,“能否拜托柳司使?”
“客气。”
洛婉清点头,两人站在原地。
这些时[ri],张逸然明显瘦了不少,脸上带了些胡茬,神[se]虽然清明,但是相比以往,成[shu]许多。
洛婉清想了想,抬手道:“还没恭喜张大人升迁御史台。”
“不过从哪里来去哪里,”张逸然摇头,“也无甚好喜。不过,[ri]后司使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张逸然抬手行礼,“还望吩咐。”
这话让洛婉清愣了愣,随疑惑:“张大人似乎不是这个[xing]子。”
若当年是这[xing]子,他又何至于从御史台贬到工部?
“那要看对谁。”张逸然抬眸轻笑,“我信司使不会让我做违心之事。”
“不是那个死囚了?”洛婉清玩笑开[kou],张逸然哑然。
片刻后,两人都轻笑起来。
“我是认真的,”张逸然面上带笑,神[se]格外郑重,“司使为我张家做了那么多,而且我也相信,司使后面做的,亦是我想做的。”
听出张逸然意有所指,洛婉清没有出声。
张逸然继续道:“张某虽人微言轻,但一定请让张某为姑娘做点什么。”
洛婉清动作微顿,她知道他是认真的[xing]子,她犹豫片刻,缓声道:“是九然姐帮了我许多,我为她做一切都是应当。”
“可是……”
“如果一定要做什么,”洛婉清抬眼,“帮我关注一下郑家。”
张逸然闻言,重复了一声:“郑家?”
“刑部尚书,郑平生,郑氏。尤其是他女儿郑璧月,如果有机会让我接触她,更好。”
“明白。”
张逸然思索着点头。
洛婉清其实也只是随[kou]一说。
张逸然身份中立,他去做所有事,都会有他们意想不到的角度。
若张逸然能有一些其他消息最好,没有,倒也无妨。
两人顺着官道回去,洛婉清按着张逸然的话,去张母那里买了些东西,然后便暗示着自己和她女儿是友人,告诉她,张九然去了西北,或许会很久很久不回来。
赵姨一愣,随后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过得好吗?”
洛婉清颔首,轻声道:“很好,她有了夫婿,她夫君对她很好,这次和夫婿一起去的。”
闻言,赵姨眼中有了光彩,又带了薄雾,最后点点头,沙哑着声道:“好,那就好,我也放心了。”
安抚好赵姨,洛婉清便回到监察司,夜里她躺在床上,忍不住拿出崔恒给她的短笛。
想要叫他,又不知来了当说些什么。
而且一想到上次发生的事情,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有那么些尴尬。
她自己都没想明白,若说开始是她想争一个去李归玉身边卧底的机会,那他本来都走了,折回来那次……又算什么。
但一想崔恒平[ri]那不着调的脾气,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大约是心情好了,当真想帮帮她?
反正他这人也从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洛婉清皱着眉头,没想明白这人的[xing]子,左右好似也没什么要见他的理由。
把人叫来,不仅尴尬,按着崔恒的[xing]子,说不定还要帮她做些事情。
她欠他已经很多,能少给他添麻烦,就少添麻烦。
他毕竟只是暂代她影使的位置,来给她领个路,事情总得是自己做的。
况且依他的[xing]子,他若不忙了,自然会来看她。
她若不是必要,还是不打扰为好。
想明白过来,洛婉清收起笛子,好好睡觉,打算明天开始正式接手太子余党收尾的案子。
而另一边,谢恒轻敲着桌面,抬眸看了一眼洛婉清住所方向。
他算着[ri]子,又一夜。
其实他有想,自己是不是该主动去找她。
但是又觉得,好像总是他在找她,她似乎除了有事,几乎没有想起他的时候。
以往也就罢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说是打着“习惯习惯”的幌子,但是反应骗不了人。
她既然欢喜,就不会想他么?
若她反应过来觉得尴尬,他再去岂不是打扰?
谢恒左思右想,终于还是觉得,再等等。
她那样害羞的人,或许还未做好再见他的准备。
她总有想他的时候。
洛婉清一觉醒来,第二天清晨,她将谢恒分配给她的三十个司使都叫了过来,商讨了一早上。
东宫相关卷宗他们都已经整理完毕,今[ri]起,她算是开始正式接手这个案子。
整理卷宗时候她就知道了,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办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牵扯的人太多,事太杂,面太广,位置太高。
李尚人没了,他手下还在。
陛下面上不动声[se],但监察司早就把东宫相关的各种线索翻了个彻底,只等着洛婉清动手。
东宫所牵扯的案子,总得来说,就是围绕一个字“钱” 。
东宫开销极大,按照太子的俸禄根本无法支撑,从东宫抄出来的账本记载的开支,以及东宫已有账本的开支来看,有一大笔钱找不到来历。
这些钱从哪里来,搞清楚了,才能搞清楚所谓的“余党” 有哪些人,东宫涉及的罪名到底有多少。
这些罪名,李尚在太子位的时候不会清算,但是李尚倒了,就会一一清查,清查出来,空出来的位置,各家便会想尽手段瓜分。
每一个当权者倒下时都是如此,当年崔氏,若非谢恒保下,她爹或许也早就被清算死在牢狱中了。
而如今,便轮到她来做这些事。
洛婉清大伙商讨一早上,大概确定下来,东宫钱财无外乎三个来源,地方官员行贿受贿,东宫自己的私产,以及,黑产。
行贿受贿,涉及的人员大多是任职官员,李尚东宫中汇聚各大世家之人,他们或远或近挨着李尚,都在求一份从龙之功。只有一些不需要依赖皇权的大族,例如谢氏、郑氏,才之随便放个旁支在东宫,而对于还想往上爬的二等世家,则纷纷安置了自己的嫡子在东宫中任职。
这些嫡子,有的涉案,有的没有,最核心的人物就是太子詹事卢令蝉。
这是卢氏祖父战功显赫,封得安国公,家中根基不深,但贵有实权。
他是李尚自幼伴读,和李尚[jiao]情极深,许多事都是他一手[cao]办。
最重要的是……
洛婉清看着卢令蝉资料,他正在与郑氏次女,郑锦心议亲。
“郑锦心是他未婚妻?”
洛婉清看着资料,抬眼看向星灵。
星灵出身宫中,对这些事情比一般司使[shu]悉。她立刻道:“正在议亲,还未定下。郑锦心是郑氏庶女,生母乃商贾,是郑氏如今除了郑璧月以外唯一的待嫁女。据闻卢令蝉本来是同何家一位姑娘定亲,后来郑锦心看上了他,两人私下有了往来,郑锦心便找了一个男子纠缠何氏,随后卢令蝉以此为由,言何氏品行不端强行退婚,何氏一怒之下投湖自尽以证清白,两人定亲的事才缓了缓。”
听到这话,洛婉清动作微顿。
她一瞬间想起郑璧月。
其实当年她在扬州见过她,那时候她只听说郑璧月是高官之女,泛舟游湖,大家都去看热闹,她就在自己小船上,远远看过一眼。
那时候江少言站在她身后,同她一起眺望那艘画舫大船,就见郑璧月一身蓝衣高冠,站在船头。
她的确生得貌美,带着普通闺阁女子没有的贵气。洛婉清仰望她时,郑璧月回眸看来,那一眼她看了很久,最终才离开。
当时洛婉清还不解,回头问江少言:“咱们船上有什么特别吗?郑小姐竟然看这么久?”
江少言闻言,微微一笑,只道:“这船上最特别的,便是小姐。”
她闻言,脸便烧了起来,低头道:“不可如此胡说。”
如今想来,特别的哪里是她?
那一眼,望的是江少言。
之所以平静挪开没有任何后续动作,或许是因为,他们早已暗通款曲。
他们两人看当时的她,必定觉得十分可笑,她竟然还以为,的确、可能,是因为她生得貌美。
洛婉清想起过往,不由得轻笑:“他们郑家的女子这么喜欢抢人未婚夫婿的吗?”
这话让众人有些意外,方圆迟疑着道:“可能是因为郑锦心生母位卑,只能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吧?若是郑大小姐,”说起郑璧月,众人相视一笑,“哪还需要这些?天下男人不是任由她挑拣?当然,”方圆强调,“除了咱们司主。”
洛婉清闻言,没有说话,只在心中暗暗勾勒出一个想法,淡道:“这些官宦子弟先不动,先收集证据,把黑产先清理干净。”
这些人身份太高,没有确切的证据,她不能妄动。
甚至于,或许没有任何人,觉得她会动。
除却行贿受贿,其他主要来源的就是私产和黑产,基本是混淆在一起,不好区分。
东宫的黑产,所牵扯的人员级别都极低,大多是奴仆出身,或许正因为是奴仆,什么都干。
东宫的黑产,从最基本的卖人开始,普通的送到边境作奴,漂亮的送到青楼,再让青楼的姑娘陪着客人去赌坊,赌坊里赌不够就放贷……
这些都是最小的生意,但利润极高。
威胁的都是平头百姓,闹也闹不出大事,都让底下人处理的干干净净,李尚只负责拿钱。
这部分最涉及民生,也最好管。
商量下来,东宫的黑产卢令蝉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也不可能一点不沾手,他们先把黑产清理了,假装不敢得罪高层,拿到充足证据后,再直接抓了卢令蝉。
擒贼先擒王,太子詹事抓到,直接让他供名单,只要供出来,行贿受贿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了[jiao]上去,这案子就算了了。
黑产这边,监察司早就盯紧了人,完全是一条链子,只要端了人贩子的窝点,顺着就能找到青楼、赌坊、高利贷。
只要动作快。
大家伙商定下来,也不多说,洛婉清当场点了人,所有人一起穿上软甲、佩刀,洛婉清在手上缠上千机,直接去监察司之前盯梢的地方把人端了。
七[ri]之内,洛婉清端了五个人贩子的窝点,封了三家青楼,四个赌坊。放了三百多人,接了十七位[ji]子的诉状,以及由追贷衍生出来的伤残案数百起。
战功赫赫,名震东都大街小巷。
她每天干的最多的事就是踹门。
一开始她不想踹,结果第一个人贩子窝点,就是因为她老老实实敲门,导致于惊动了里面人,从地道从后院到处跑,害得大家追了大半夜。
后来她就明白了,监察司到了人家门[kou]就不该敲门,直接一脚踹开先把人按住,不管男女老少一律压下再说。
踹完门最头疼的就是抓人,有些人他就只是平头百姓,没有武功,但异常刁钻离奇。
有一位负责放贷的老太太,快七十岁的年纪,头发都白了,极为难缠,她一追上去,老太太就地躺下,没办法送去就医,在医馆里老太太就翻墙跑,然后从后院摔下来,当场摔死。
因为这个意外死亡,导致于她当天夜里还得再多写一封书,专门说明这老太太是怎么死的。
怕不小心弄死了,大家抓人都很谨慎,那些人满大街跑,她一天能在东都跑十几圈。
偶尔还能遇到李归玉、谢恒、乃至刚刚升入御史台的张逸然,他们坐在马车上和她擦肩而过,甚至还会朝她颔首,那一刻,她都恨不得踹翻那辆马车。
尤其是李归玉的。
除去正儿八经干公务,她还要面临没完没了的刺杀。
她出去喝水有毒,吃饭有毒,抓人时候有杀手拦着,回监察司路上都是冷箭。
一天到晚热乎饭都吃不上一[kou],就一直办案,被追杀,办案,被追杀。
这也就罢了,御史台还要没完没了参奏她。
今[ri]参奏她街上殴打老太,明[ri]参奏她残暴严苛。
监察司的司使虽然不用上朝,但都有官阶,她算从六品的司使,按照大夏的规矩,御史台问责,她就得写书回复。
御史台闲啊,一天参她十二封,她就得写十二封。
洛婉清一向觉得,自己是个脾气还算不错的人,但也忍不住暴躁起来。
这么一连熬了一个多月,眼看着案子要收尾的时候,她终于得了闲,能在早上和谢恒等人坐在一桌吃饭。
她已经一个多月基本没见过他们。
她出去时他们在睡,她回来时他们还在睡。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朱雀瞧着她,第一眼便问:“呀,柳司使,你是多久没好好睡一觉了啊,这眼睛黑的。”
洛婉清一顿,她突然就有愤懑。
回想到一个月前这四个人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她就该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一想,所有人都这么过来,她也就冷静许多,深吸一[kou]气, 点头道:“快能睡觉了。”
“差不多了?”
玄山抬头看过来, 他话少,但是做事沉稳有序,监察司所有内部运转基本靠他。
洛婉清坐到位置上,气虚道:“差不多了。”
说着,谢恒同青崖说着话走进来,见洛婉清坐在屋子里,他步子一顿,目光在她身上微扫,点了点头,便坐到自己位置上。
“呀,柳司使,”青崖掸了掸袖子,笑着坐下来,“看来这一个月过得很充实啊。”
“托青龙使的福,”洛婉清麻木回答,“不错。”
“开饭吧。”
谢恒净了手,冷淡开[kou],洛婉清这才注意道:“白离姑姑呢?”
“回家探望家人了。”
听到这话,洛婉清点点头。
白离年纪本身也上来了,上次被李归玉抓过去回来,身上伤势一直没怎么好,现下趁机回家看看家里人,也是极好。
她思索着,习惯[xing]从白瓷碟中夹东西。
谢恒瞟她一眼,冷淡道:“最近就你一个人干?”
“不是,”洛婉清怕谢恒误会,赶紧摇头道:“我这里还有三十个人,大家一起干。”
“我不是说这个,”谢恒似是有些不悦,“你的影使呢?”
洛婉清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崔恒。
她怕谢恒怪罪崔恒,赶忙解释:“是卑职想自己历练一下。”
“那至少把反驳御史台的书给他写。”
谢恒又了她一眼:“这种事不必司使[cao]心。”
洛婉清闻言,眼睛亮了起来,这才想起崔恒还有这种作用。
她立刻道:“公子提醒得是,今[ri]各位若是见到他,劳烦大家同他说一声,要是再有御史台参我,帮我骂回去。”
听到这话,大家都是一顿。
洛婉清吃得差不多,抓了几个包子用油纸包上放到怀里,同所有人道:“我今[ri]还有事,先走了。多谢各位。”
这些包子她得吃一天,外面都有毒。
然而她跑还没两步,就听谢恒冷冷开[kou]:“昨[ri]御史台参了你五封,拿去。”
说着,身后就听风声袭来,洛婉清回头一抓,就抓了一把折子。
谢恒抬眼,冷淡道:“要说自己找崔恒说,今[ri]他不在监察司。”
洛婉清一愣,她直觉谢恒不悦,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只能点头道:“是,公子。”
她把折子往袖子里一塞,揣着馒头就下了山。
她今[ri]要抓卢令蝉,此事至关重要,容不得闪失。
早早走到议事厅,等人齐后,洛婉清直接开[kou]:“今天抓卢令蝉。”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星灵不可置信:“柳司使,你确定?”
洛婉清抬眸,肯定道:“确定。”
众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圆似是认命道:“算了算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反正都是完蛋的。干!”
听着这话,洛婉清笑笑,随后道:“说不定奖金会很高。”
一听这话,大家立刻欢呼起来,一起开始制定计划,同时申请书。
东宫黑产基本上都清理干净,他们果然[jiao]代牵扯出了卢令蝉。
放贷的头子手里有卢令蝉给他的令牌,东都府尹被他们买通,这个令牌用来和东都府尹打[jiao]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书,这个头子都留得很完整。
抓卢令蝉这种官宦子弟和平头百姓不一样,这些贵族子弟的府邸都必须申请最高级别的搜查令,等所有手续走下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洛婉清拿到书,冷声道:“星灵,方圆,点人。”
说着,所有人开始[shu]练穿戴装备,洛婉清缠绕好千机珠串,手上扶刀,便领着人出去,直奔安国公府。
洛婉清人在路上时,安国公府气氛颇为凝重。
卢令蝉和父亲安国公坐在书房,安国公皱着眉头:“你追随太子多年,凡事以他为先,如今他既然去了,你免不了脱一层皮。只是看,他们打算清算到什么程度。”
“他们敢清算到什么程度?”卢令蝉冷笑出声,“东宫这么多世家子弟,陛下如今一声不吭,我不信他们敢得罪这么多人。抓抓下面的人就算了,抓到我头上?”
“要真来了,我也保不住你。”
安国公冷眼看过去,卢令蝉动作一顿,随后带了几分求饶道:“爹,我也是为咱们家,这些年府里上上下下开支不小,若非我帮忙打点,爹您这杯云山雪尖,”卢令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哪儿能年年喝到新茶啊?”
“你是敲打我?”
“我这是让您看看您儿子的贡献!”
“少给我废话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