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城医院。
简今兆乘坐电梯抵达了一十三楼的VIP病房层,没等他仔细搜寻,就在拐角后看见了一道闻[chao]声的身影——
对方低头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走廊上独有的黄[se]小灯在他的上方散落光圈,可以看清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微末。
没有普通楼层密切来往的人影,闻[chao]声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捏着他自己的黑框眼镜,莫名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怜感。
简今兆快步走了上去,“[chao]声?”
“……”
闻[chao]声抬眼看去,张了张嘴,却卡顿着没发出声音。
离得近了,闻[chao]声才发现他的状态比自己想象中得更差劲。
没了黑框眼镜的遮挡,闻[chao]声通红的双眼完全暴露了他的疲惫和焦心,甚至连嘴唇都是干涸的苍白。
明明浑身上下没有受伤,但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
简今兆蹙眉,突然想起不久前俞演说过的话:“我看闻导那样子,像是被吓懵了。”
“[chao]声,你还好吗?”
简今兆在边上的空位坐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闻[chao]声温吞地戴上自己的眼镜,说话声有些发哑,“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不知道?”
简今兆叹了[kou]气,“剧组出了这种情况,我一个监制怎么可能坐得住?不过还好,没出现大问题。”
他侧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正好是席追所在的房间。
“俞演已经和我说了席追的大致情况,我已经找人和他的经纪人团队对接了。”
“毕竟是在剧组出了事,比起隐瞒封锁消息,我想着剧组还是得出面道歉、给粉丝一个[jiao]代,你觉得呢?”
简今兆不清楚上一世的《烂泥》剧组有没有这轮突发事故,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
毕竟席追的咖位摆在那里,一味的隐瞒只会适得其反,但凡走漏半点风声都会引起粉丝更加强烈的不满,还不如诚恳表态、好好道歉。
闻[chao]声点头,轻却肯定地加上一句,“如果需要出面道歉的话,我也没问题。”
简今兆回答,“这事哪里轮得到你出面道歉?真要担责任的话,那也该是我这位监制。”
这事本质是意外,美术馆挂墙壁画的维护工作没能做好,当然也有剧组道具组排查不及时的缘故。
闻[chao]声作为导演,比剧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耗费[jing]力,但也不能事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简今兆继续说,“事情已经出了,席追和俞演都得好好休息一阵子,正好再过几天就是元旦了,干脆剧组放个假?”
“只要能赶在[chun]节杀青,时间上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闻[chao]声听见简今兆的建议,停滞了许久的思绪终于跟着转了转,“嗯,听你的。”
简今兆说完了正事,又将关切的眼神落回到了闻[chao]声的脸上,“[chao]声,你还好吧?”
闻[chao]声愣了
愣,
“……什么?”
“我说,
你状态不对。”
简今兆挑明了这件事,不确定地看向紧闭的病房门,“席追应该在里面吧?你怎么不进去?”
“他、他已经没事了。”
闻[chao]声眼神有了一瞬的闪躲,转移话题,“俞演呢?没事吧?”
“没事。”
简今兆简略回答了俞演的情况,话题不改,“你要是心里有事,可以和我说,自己一个人憋着不好。”
“……”
闻[chao]声沉默着低头。
简今兆知道他的[xing]子,耐着[xing]子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动着,就在简今兆以为闻[chao]声就此沉默的时候,对方终于闷声开了[kou]——
“六年前,我在国外拍电影的时候出过事。”
简今兆听见这个不算好的开头,回想了一下那个时间,“《花月》之后的新电影?”
当时好像是有消息传出闻[chao]声要拍新电影,可随之就是他彻底销声匿迹在了这个圈中,直到几个月出现在了鲸影门[kou]。
“是,那部电影注入了我很多心血,还找了一个新人担任主演。”
当初,拍文艺片的闻[chao]声不追求流量和热度,更不在意所谓的“大剧组”配置,整个剧组加在一块不到一十号人。
为了电影画面的真实[xing],众人在海外拍摄了将近半年。
“临时杀青的时候,剧组出了事。”
因为国外景区安全措施的不到位,新人主演在拍摄户外攀岩戏份时出了意外,抢救了将近一个星期,最终还是落下了双腿终身残疾的毛病。
“……”
简今兆呼吸微窒,显然没料到闻[chao]声背后还藏着这么一件压抑的大事。
“消息之所以没传回国,是我爸出面花钱帮我压下的。”
这其中的过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加剧了闻[chao]声和家里人的僵持关系,到了现在都还无法缓解。
闻[chao]声不愿再多加回忆,他再次摘下眼镜捂住双眼。
“每个人都和我说,这种意外不能怪我,事后的判定也是景区责任,可他不就是因为拍摄我的片子才出了事?”
面对对方家庭的指责,闻[chao]声觉得自己难辞其咎。
很长一段时间,他写不出剧本、看不了任何类似的拍摄画面,[ri]复一[ri]地受着良心的谴责和折磨,他的世界和[jing]力逐渐枯竭。
后来,闻[chao]声找到了自己唯一能“救赎”的方式——
他开始主动承担起了那位新人以及对方家庭的一切费用,会在了解到他们的生活需求后,想尽办法帮忙解决。
一连六年,从未懈怠,也不敢懈怠,哪怕为此[jing]疲力尽,他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可以说,回国筹备、拍摄电影的这半年,是他近六年为数不多的快乐[ri]子。
“今兆,今天壁画掉落的那一瞬间,我恍惚间以为历史重演了。”
同样快要临近杀青的[ri]子
,同样是剧组主演,这一下子就勾起了闻[chao]声的压抑回忆,让他恐惧到完全无法压抑情绪。
“[chao]声,不一样的。”
简今兆拦住了他的不安想象,斩钉截铁地说明现实,“席追没事,俞演也没事,这次出事你更不用一个人担着。”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哪怕再难,你也不能一直陷在过去。”
闻[chao]声很浅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时间只能往前走,于他们每个人来说都一样。
…
简今兆和闻[chao]声聊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哪知他才刚拐了一个角,就撞上一个[shu]悉的胸膛。
俞演伸手虚搭了一下简今兆的腰,得逞轻笑。
简今兆抬眸,无奈中掺杂着一丝纵容,“不是在换药了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刚才俞演执意要跟上楼,简今兆别无他法,只能喊来护士用“换药”的理由将对方强行留在了病房里。
“谁换药要三四十分钟啊?”俞演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一换好药就上来找你了,你不是不让我跟着我吗?我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呢。”
说到后半句,还带着点明显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