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第一先是对武朗翻译了林海的话,接着又向林海说明了情况。
武朗对林海的指令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闻言立马停住脚步,只听林海沉声道:“先问清楚,雷朗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谁看见的?”
<div class="contentadv"> 所谓雷朗人,就是淡水河上游和基隆河以南的土著民族,村社数量和总人口都比巴赛人要略多一些。
台北地区的东番土著主要分为巴赛族和雷朗族两个民族,大致以基隆河以及基隆河汇入后的淡水河为界,巴赛族占据靠北的沿海地区,雷朗族则占据靠南的内地。
两族的语言和习俗基本上完全一致,实际上就是同一个民族,只是因为河流的自然分隔而形成了些许差异,后世也有人把这两者统称为凯达格兰族。
就像沙巴里社和八里坌社一样,许多隔河对望的村社之间都有仇怨。最近这两个月,武朗好几次都率领自己的军队,越过基隆河,帮助自己治下的巴赛族村社向对岸的雷朗族村社复仇。
想不到如今这些雷朗族竟然联合起来,想要对铁之王开展报复,而且参与其中的竟然至少有十个村社,这在台北土著里是极为罕见的情况。
林海的第一反应就是消息来源不可靠,毕竟这些雷朗族村社彼此之间也是世代仇杀。
甚至因为没有河流的分隔,这些同族之间的资源争夺更加激烈,仇怨还要更深一些,这点在巴赛族村社之间也差不多,像基隆的金包里社和大鸡笼社那样比邻而居又关系融洽的情况那是少之又少。
东番土著的村社若要联合开展军事行动,那是需要解仇、交换人质等一系列宗教仪式和政治行为的,大致就和汉朝时期羌人部落要达成临时盟约时所做的一样。
如果是十个村社达成联盟,那所有敌对村社之间都要两两举行解仇仪式,然后所有敌对或没有交往的村社之间都要互派人质,这个过程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武朗听了林海的话,继续问那亲卫:“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看见了大批雷朗人,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是属下亲眼看见的,当时我正在圭柔社,王,伱是知道的,我前不久和一位尊贵的圭柔社女子订了亲……”
圭柔社是最早归附武朗的,圭柔人基本享有和沙巴里人同等的国人地位,而这个说话的亲卫是从后来征服的村社中挑选的,这种联姻每天都在基隆河北岸上演,巴赛人中的贵族阶级正在逐步成形。
那亲卫接着说道:“我亲眼看到大批雷朗人正在划着独木舟渡河,我以为他们要进攻圭柔社,于是我赶紧从山上下来向王报信。但是他们并没有向圭柔社发起进攻,在淡水河北岸集结完后,他们向王宫的方向杀了过来……”
两人说话的时候,伦第一就在旁边拣重点向林海翻译,眼前这人是武朗亲自提拔的心腹亲卫,既然是他亲眼所见,那这个消息的来源就相当可靠了。
而既然雷朗人是从淡水河而非基隆河的方向杀来,那首当其冲的并不是武朗的王宫,而是林海的关渡城……
其实这真的是林海大意了,他没有在关渡城周围安排任何哨探,因为他根本没想到东番土著会集结起上千人规模的军队。
他不知道的是,当某个地区发生剧烈的社会变动之时,周边地区的社会也会快速随之发生变化。
事实上有一种理论就认为,匈奴帝国的形成和秦帝国统一六国是分不开的,蒙古草原的游牧化早在春秋年间就开始了,但统一政权的形成时间和中原大地几乎是同步的。
如今,基隆河两岸发生了类似的事情,当然这种变革的深度和广度远不能和前者相比,雷朗人只是在共同的威胁下快速达成了短暂的临时同盟,虽然这是他们历史上意义非凡的第一次。
“尽快集结你的军队,到关渡城下支援。”林海对武朗吩咐了一句,接着对伦第一和他带来的卫士们道:“走,我们先回城!”
关渡城西,当雷朗联军行进到距关渡城大约两里地时,正在城西空地上训练的警备部队发现了他们。
这倒不是因为冯一刀在那边安排了哨探,而是雷朗人根本不懂得掩饰他们的行迹,也不懂得在行军时保存体力。
兴奋的嚎叫声,尖利的怒骂声,以及无处不在的笑谈声在雷朗人之间响成一片,整个队伍走得稀稀落落,但有些地方又推推搡搡,千人级别的行军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如果不是他们这么高调的话,以淡水河北岸的草木茂盛程度来说,只怕到跟前了才会被冯一刀等人发现。
“刀哥,好像来了不少蛮子,看样子是要来攻城的?咱们要不要上去干他们?”蝰蛇问冯一刀道,在警备部队里,他是冯一刀的副手,同时也兼任镇抚队的队长。
“我看还是先回城再说罢?荒草太多了,看不清有多少蛮子?”镇抚队另一人道。
“回城?这回来东番,大家伙儿天天都有活干,就咱们这二百来人天天吃干饭,如今该咱们干活了,咱们往后退,这叫林大人怎么看?”
冯一刀训斥了后说话的那人,接着从腰间拔出刀来:“点鼓进军,干他丫的!”
旗鼓队得令,一声号炮后,冯一刀的将旗晃动,各哨长随之应旗,接着是指示行军方向的五方旗晃动,慢节奏的点鼓开始响起。
警备司按照十步一鼓点的速度沿着淡水河缓步向西开进,各哨前后鱼贯而行,哨内各小队则呈梅花状分布,最窄处只有一人,最宽处连同居中的哨长一起是五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第一哨第一队的两列纵队,队长是九指,两个伍长分别是瘦猴和小周,其他人员都是从新招募的渔民中挑选的。
随着对面的雷朗人越来越近,第一队渐渐看出了对面的人员规模,鼓点仍在响起,举着长牌的小周心里砰砰直跳。
嗖地一声,一支毒箭从小周耳旁掠过,射到了右后方的第一哨第三队的阵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妈的,蛮子太多了,老子不干了。”
这人转身就向后退去,顿时就引起了连锁反应,一时之间警备司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开始向后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