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家了。”
周随安随即便将二人的事儿便说与了孟夏。
“没想到这璎若姑娘竟是梁大将军的女儿。”周随安叹道。
“这梁大将军又是何人?”
“不怪夫人不知,梁大将军本是我们江阴人士,武力卓绝,当年中了武进士之后便被当朝长公主看中做了金吾卫,后来更是成了金吾卫头领,护卫京畿。奈何十几年前出了场大案,长公主被人在皇宫长安大街被几百精卫刺杀,最后贼人被击毙后留下一活口,最后竟是指认,都是梁将军所为。”
“这……这空口无凭啊。”
“坏就坏在他虽没有书信往来,偏偏有梁将军的私人令牌。据暮远兄所说,梁将军得友人警示,提前一个时辰将儿女送走,更是吩咐自己大义灭亲,如此保留身家性命。只暮远兄岂是这样无情无义之人,他在梁将军面前发下宏誓,此生定要护一双表弟妹周全。只可惜了,梁将军为人忠勇,拒不认罪,更是在殿上辩白,若有一日他身遭不测,定是有人杀人灭口。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贼人如此胆大妄为,梁将军当晚便身死狱中。”
“竟不成想,这梁小姐竟是有如此身世,柏公子更是有情有义,不怪梁小姐苦等十几载。”孟夏心有戚戚道。
“若只是这般还好,”周随安急得抓心挠肺,“据暮远兄所说,当年贼人穷追不舍,是梁小姐趁他睡着不备,将贼人引走,将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暮远兄。如今,梁小姐如今……如今这样儿……只怕是……哎……”
“那可有人甚么,只要柏公子不计较过往,自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是柏公子在意这些,他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孟夏不屑道。
“夫人……怕就怕暮远兄自认是自己拖累了梁小姐,你是没瞧见……哎……明日你一见便知晓了……”
翌日。
周随安,孟夏夫妻看着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璎若姑娘,哦不,现在应该说是梁小姐了。
“早间便听丫鬟们说,表哥已是在县衙里了,璎若在此谢过大人和夫人大恩。”梁归雪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梁小姐赶紧起来,千万不要如此。”周随安连声道,“梁将军是我们江阴人士,我与梁小姐勉强也算得上是半个同乡,且这世上谁不知晓,梁将军乃奸人所害。”周随安一想到此处,更是气愤不已。
梁归雪听完却是惨然一笑,道:“璎若身在青楼,不敢玷污旧姓,更怕父母泉下有知,怕是连死都不能瞑目。”
不顾孟夏的搀扶,梁归雪依旧是长身跪立道:“如今知晓表哥好生活着,璎若更是心内感激万分,只今日却是有个不情之请,求大人和夫人成全。”
“姑娘但说无妨。”孟夏道。
“求大人和夫人千万不要告诉我表哥,我曾身处青楼之事。”
孟夏却道:“姑娘何必如此,若柏公子瞧不上姑娘,却是配不上姑娘这副深情,于我心中,姑娘高洁,乃比天山雪莲,至纯至洁,俗世红尘,谁又能配得姑娘如此。”
梁归雪颤抖着身子,摇摇欲坠,眼中泪水将落不落,苦笑道:“竟是未曾想,能得夫人如此高赞,今生能得夫人一知己,璎若,也不枉此生。”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
“只夫人却是不了解我表哥,若是叫表哥知晓,因当年之故,致我流落青楼,只怕表哥今生都不能心安。我再不能因我之故,误了表哥,若非当年因我梁家之故,表哥金榜题名,天子门生,早已是如探囊之物。当年更得长公主赞誉,‘百年难见之奇才,金殿之上候君佳音’,夫人,我既已误他一生,又如何能再误他余生。”梁归雪哭道。
送走了下定决心的梁归雪,二人又迎来了这传说中的表哥,柏暮远。
孟夏看着远远行来颠跛着腿脚,半百头发的柏暮远,更是心惊不已。
那柏暮远虽是坐在堂下,却是时不时摸摸自己的头发,又时不时摸摸那坏掉的腿脚。
周随安看着缩手缩脚的柏暮远,哪里还有昨日谈笑自若的模样。
“周兄,嫂夫人,今日来此,实在是有个不情之请,求二位成全。”
周随安心力交瘁,道:“暮远兄请说。”
柏暮远凄然一笑:“叫两位笑话,暮远实在不想叫表妹瞧见暮远如今这幅模样。”
孟夏看着面前的男子,虽是一副郎朗如月模样,然那一头白发和腿脚不想叫曾经的未婚妻瞧见倒也是可以理解。
柏暮远苦笑道:“我怕表妹瞧见在下这幅模样,怕是又要多想。她总是这般性子,多思多疑,瞧见了定是又要想,若是当年我弃了他们,如今定然高堂满座,或是意气风发,或是驰骋官场,定然不是这等子凄凄惨惨模样。我们大男人再如何也无妨,只表妹这一生已经够苦了,舅舅舅母已然不在,我余生惟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她安好,我便安好。但凡她有丝毫不适,便如刀刀挖我的心肺,针针刺我心腑。”
若说之前听到梁归雪的那份独白,孟夏尚还能道一声“痴傻”,而今再见另一痴傻之人,却是叫她再也忍不得,哭得泣声连连。
“这世间怎能有这样一对痴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