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归雪却是坦然看着对面的孟夏,道:“我知晓夫人是好人,也未曾想过我璎若前十几年的厄运,临到头还叫能我改了运道,璎若已是十分满足。夫人待我如明月,我更是不能辜负夫人。”
又道:“夫人或是不知,那天仙阁本就是那张大人的爪牙,在此暗地经营,且这两日我亦是听说了平滩之事,我虽困在后宅多事不知,有一事我却是知晓的,那平滩十之有五六却是在各府官员手中。如今平滩一事,周大人怕是已在无形中得罪了许多人,他们只怕找不到周大人的错处。我本就是昔日逃犯,若是叫那张大人发现,以此陷害夫人和周大人,我有何面目再见二位。如今,我只有走得越远,夫人等人才能化险为夷。”
闻得此言,孟夏更是对梁归雪高看一眼,不愧是能以己身引开敌人的果断女子,有勇有谋不提,更是光明磊落,虽是个弱女子,却叫人倍生好感。
若是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古代人倒也罢了,然此时的自己身怀异功,对方更是不惜牺牲自己为自己考虑,自己更是不能将人放走。何况,这梁姑娘一家子那可都是流过血的忠臣之后,她岂能就这般将人放走,眼睁睁看着这般心灵剔透的女子,任其烟消云散。
“若是我这没有法子倒还罢了,偏偏我有法子能护住小姐,再说,我说欣赏佩服小姐绝非奉承之词,乃是发自肺腑之言。”
话完,直接拔下梁归雪头上的发簪,轻轻往窗纱那么轻轻一飞,只听得轰得一声。
看得梁归雪目瞪口呆,少许,便听见外面的丫鬟急急道:“这是怎么了,这树怎么突然就倒了?哎呀……”
梁归雪一听,慌忙跑至窗口查看,只见那一颗一人合抱的枣树就这么神不住鬼不觉地倒在了地上。
“夫人……夫人……你……你这是……”
“梁小姐不必惊疑,咱们北地女子会功夫的并不稀奇,当然知道此事的也并无几人。最重要的是,我不过使了一成功力罢了,想来护住梁小姐不在话下。梁小姐不若仔细考虑下,我也是真心实意需要小姐帮忙,之前也同小姐说过我们的冰城之事……”
县衙。
周随安看着同梁归雪见过面后便一直发着呆的柏暮远,实在是有些担心。
周随安道:“暮远兄?要不咱们喝几杯,喝完一醉解千愁。”实在是她不会安慰人,也只能让对方大醉一场解解愁了。
柏暮远好似终于醒过神一般,接过周随安手中的酒盏,一饮而下,眼泪终是模糊道:“周兄……你可知表妹的孩儿叫何名?萱儿,萱儿……这是我们年少玩笑时给我们的孩儿取的名字。萱,忘忧草,只愿我的孩儿一生一世,无病无忧,无病无忧……表妹她还记得,还将我们孩儿的名字给了她的孩儿……原来表妹一直不曾忘过我……”
看着对面的柏暮远一杯接着一杯,一口一口地“表妹不曾忘情……”,叫周随安一个外人看得更是眼光泛泪,只恨老天竟是这般残酷,如此苛待二人。
便是重逢,也要这般折磨二人,他也实在不明白,二人为何不能直接说开,若是如此,二人终成眷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夜里。
“夫人……你实在是没瞧见暮远兄那副癫狂的模样,竟是为了一个名字就高兴成这般模样。”周随安叹道:“偏偏这孩子还是个……实在不是这二人是如何想的,我只恨不能立马将二人绑在一起,将他们其中的误会说开才好。”
孟夏却是听得清楚,其中怕是还牵扯到了另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孩子,这话她是不打算告诉身旁的夫君,毕竟这是旁人的秘密,不该她来说。
“或是还有些咱们不清楚的事儿,咱们并非置身其中,说这些话自是轻而易举。你且想想,梁小姐一个大小姐,流落进青楼,还受了非人的苦楚,这叫她如何开口,若是叫这柏暮远知晓了,你能保证他不会去找那张大人拼命?若是拼命,牵扯到了二人的身世又该如何?”
“哎……你说的有理,可我实在见不得暮远兄如此,夫人未曾见过暮远兄年少时那等子的少年英气,十五岁的秋闱解元,这世上能有几人……”
……
此时的柏暮远好似回到了十五年前梁归雪离开的那夜。
梦中敌人穷追不舍,怀里的小小婴孩儿睁着大大的眼睛,那乖巧听话的模样,好似知晓大难临头,连哭声都不曾有一下。
一少年抱着手中的孩子,对着黑夜中的一个男子道:“阿光,再这么下去,咱们怕是都活不了了。”
那少年渐渐露出狠厉的眼神道:“归雪为了咱们,怕是凶多吉少,我已是愧对舅舅舅母,我断断不能叫阿玉断送在此。”
话锋一转,一辆马车如同失了心疯一般,在铺满砂石的路上飞快疾行,赶车的少年更是被颠簸得颠三倒四。忽地,那马车竟是冲过山崖,跌落茫茫深海。
在后面骑着快马追赶上来的少年不停地大声喊叫,到了悬崖边更是不顾一切地跳进了海里。
忽见海中波浪丛生,那被拍上岸的少年爬起来之后便同岸上的一群黑衣人打了起来,完全是一副不要命地打法,口中一直念叨着“我要杀了你们,表弟表妹都没了,我要杀了你们报仇……”
那十几个黑衣人虽也是被拍上了岸,耗尽了力气,然仗着武功高,人数多,将这少年打的半死,更是狠狠一记棍棒,断了这少年的一只腿脚。
黑衣人看不见的地方,那被打断腿的少年却是朝着躲在暗礁后面的一个黑脸少年微微而笑。
远处,一个躲起来的少年眼中大颗泪水滚落而下,而后再不看一眼,瞬间如一阵风一般,抱起树林中一个小小婴孩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