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独特的规则,便是江湖的一部分。
这个时间是最适合赶路的,清风拂面,炽烈的太阳还没出来,刚休息一晚的人正是精神饱满的时候。
那人张嘴想回答,吐出的却不是话语,而是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溢出,顾长生一时空不出手,江玉燕顿时情急,咬了咬牙,从被解决的那人身后闪身出来,和外面过来查看情况的男人来了个面对面。
她们来的路上却忽然传来马蹄声,那声音渐近,顾长生站起来探头瞧了一眼,却是有些眼熟。
她颤抖着手扔掉石头,看向顾长生,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才发现世道艰难。
若是燕南天不顾江湖规矩,天天找着讲规矩的悍匪杀,那么他就是自认规则外的人,绿林悍匪也就不用顾及他的面子,亲朋好友杀起来毫不手软——反正讲不讲规矩都会被燕南天干,那还留这点面子有什么用?
以前看书时,幻想的是快意恩仇,行侠仗义。
江玉燕悄悄翻了翻眼睛,不好也得好。原以为骑毛驴不会像骑马一样,其实只要坐在背上颠来颠去,都好不到哪去——当然,骑马肯定更痛苦一点。
就在顾长生发散思维琢磨淋雨感冒之后万一发展成肺炎该怎么治的时候,眼尖的江玉燕已经寻到远处一个山洞。那是在山脚下,看起来可以暂时躲避一下,免得大雨下几个时辰,不仅赶不了路,两人也得被淋个通透。
要知道,在这种环境下淋雨生病可是个大麻烦,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人的命。
江玉燕回过神道:“热。”
那具身体彻底不动了。
江玉燕头没抬,也没说话。
那人哈哈大笑,道:“大爷找你们还能有什么事?”
清晨的这两个多时辰赶的路,抵得上剩下时间到晚上所有路程总和。
怪不得混得和叫花子一样!
顾长生看看江玉燕脸上的妆,深呼吸了一口气,见来人已经下马逼近,笑道:“这里地方太小了,里面没多大地儿,容不下四个人。你还是别过来,我们这就出去。”
这让她们拍了拍驴子,加快点步伐,看前面有没有山洞或土地庙一类的地方避雨。
顾长生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那两个人的马蹄声却慢下来,踱步到山洞前看看驴子,又转头往山洞里一瞧,笑道:“果然在这里!”
远处还有守夜人时不时拍打蚊子的声音。
山洞不大,洞口外面却有山石遮挡,驴子只要不傻乎乎往外挤也能避一下雨。
一天赶路下来,也确实扛不住了,就算远处鼾声如雷,她也渐渐睡了过去。
插眼!扫腿!嘭!
男人明显也是普通人,被偷袭这一下有些猝不及防,江玉燕又卯足了力气,他倒地后本能反应惨叫着双手去捂眼。
这体验对顾长生来说有点新鲜,算是初入江湖,对江玉燕来说就不那么友好了,远处是呼噜声震天的商队伙计,鼾声此起彼伏,树林里还有虫鸣一直叫个不停,尽管以前赶路也野外露宿过,但无论如何也是很难习惯的。
风吹动杂草飘远,乌云愈发浓稠。
顾长生笑道:“多赶几天路就好了。”
江湖第一神剑的名头摆在那里,燕南天的亲朋好友在他们地盘路过,规则内的绿林悍匪都会给些面子,虽然也是怕被燕南天找麻烦,但规则内能放就放。
然后又是一下。
镖局的三人分散在外围较远处守夜,一时间整个驻扎地变得安静下来。
王占这个商队首领有专用的马车休息,其他人就用自带的席子,或在商队里找一块木板,盖件衣服就呼噜震天,明天还要赶一天的路才能进城,抓住一切机会恢复体力。
伙夫捧着粗瓷大碗和相熟的聚在一起吃饭去了,顾长生和江玉燕就待在火堆旁,一人拿一碗粥,就着干粮慢慢吃着。
火堆旁蚊虫少,但是热,好在她们两个不像那些大汉一样不耐热。
江玉燕脸色惨白,一只手紧紧抓着顾长生的胳膊。
顾长生带着江玉燕就在山坡边缘展开毛驴上带着的席子,就地一躺,同样露宿野外。
江玉燕脸上被溅了点点血花,在苍白的脸颊上异常妖艳。
惨叫刚刚传出,已被她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头闷回去。
江玉燕眼睛睁圆,看一眼不知道从哪掏出匕首的顾长生,旋即想起外面还有一人,她急忙朝外面看去。
江湖是复杂的,也是多变的。
顾长生沉默一下,扔掉匕首挑起一根大拇指。
江玉燕怔怔的,用袖子蹭蹭脸颊,朝顾长生挤出一抹笑容。
原来,他们这么容易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