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商议出来的结果就是,董瑶师姐的名额被剔除了……”周希音忽然这么讲。
方闲则回头,左右看了一眼:“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关系?名额的分配权又不归我管。”
周希音则说:“但是有人拿着之前董瑶师姐冲撞你的事情,给她贴上了心高气傲的标签,但师兄您应该知道,这件事并不是董瑶师姐故意心高气傲,她只是为了多有学习的机会。”
“且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这样对你的名声不算很好。”
方闲闻言,眉头稍稍一皱。
知道董瑶之前在朱叨叨教授那里“自投罗网”,对自己发起攻击的事情,并不多。
除了朱叨叨教授、助手、麻醉医生,就是跟着自己跟班实习的那一批人了。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方闲反问。
“方师兄,但这并不公平啊,我虽然不喜欢董瑶师姐,但是该属于她的东西,符合规矩的,就该是她的啊。”周希音这么讲。
“那我也不管公不公平这件事,更管不了。你觉得不公平,那你就去找能给她公平的人去……”方闲冷漠地这么讲完之后,就转身走开。
周希音跟上还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
方闲又转过头,仔细且认真地告诉周希音:“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件事,包括我在内,因为在遇到我老师桂老这件事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一次的比赛,还有这么多内幕。”
“包括我去汉市比赛之前,杨弋风教授也没有告诉我,这一次的比赛,有这么多的潜规则,这对我来讲就公平了么?”
“他们给的,也未必是我想要的……”
方闲说完就这么看着周希音。
直到逼视得她稍微低下头,方闲这才转身走了。
……
方闲离开了手术室,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周希音为何要拿董瑶身上的不公平找他来说事,董瑶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情,她要么去找她老师解决,要么就去找自己的父母解决,或者是找学院的领导解决。
再怎么,也轮不到方闲。
自己遇到了事情,也没见到有哪个师兄来帮忙的啊,不也是自己问自己的婶婶,然后再问自己叔叔或者其他人么?
当然,周希音的话,倒是给了方闲一定的提醒。
那就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太多特别单纯的人。
那一次跟班实习的学员并不多,除了周希音和董瑶之外,就只剩下五个,神经外科的秦垚一是博士三年级的。
算起来就是第十一学年赛道的人,并没有利益纠纷。
周希音自己放弃了比赛,除了另外四个人,方闲不知道还能是谁故意地要把董瑶的位置给钉了,但这和方闲没一毛钱的关系……
方闲吃了一个肯德基的套餐,说不得好吃,但是比啃面包和喝牛奶比起来,味道明显就要好很多。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二十分。
八月份的沙市,仿若一个火炉,方闲即便是走回到家门口,就已经是额头布满细汗。
这份炙热,是无处可躲的。
赶紧打开了空调,连带还开了一个空气循环扇,催化冷空气的均匀密布,方闲才走进了洗手间,冲了个凉水澡。
说是凉水澡,其实冲下来,也有三十五六度的温度,与热水澡没什么两样。
这倒是有一点好,省了点天然气……
而,直到方闲又是喝饱了水,再重新到客厅里面吹着空调时,方闲才感觉到了一种轻松的惬意感。
只是,这样的惬意感还没来多久,方闲就又拿起了笔记本,郑重地在一个页面下,写下这么两行字。
《一份解剖报告:彻底解剖与术者关联亲属人体全局并细分各种器官及组织的解剖报告》
《关于缝合术与骨组织与软组织重建,在遗体重建中的应用分析》
写完,方闲的心情有些沉重。
但其实,这是方闲在做完了解剖和重新把桂元平老教授的遗体重建起来后,就想到了,可以作为论文发表的东西。
写论文,需要掌握的方法论并不少,但是这在本科期间,就有涉及。
统计学、医学流行病学、医学基础实验等。
论文,其实就是新事物、新方向、新方法论的一种报告,可以是随机对照试验最后的总结性报告,也可以是新颖病种、新颖事件的一种描述性地汇报。
当前,医学中的专业科研和基础科研处于相对分离状态。
临床上的科研,除了新术式、新论述外,病例报告,仍然是比较重要的科学研究组成部分。
科研很重要。
早课堂上就有人说,当一个小医生,做科研的意义不大,但是要做一个大医生,科研必不可少。做不了科研,你就永远称不了大医生,只是单纯的技术搬运工而已。
当然,当年的方闲,连小医生的门槛都没摸到,更何况科研?
尸体的解剖经验心得分享,以及重组尸体可能用到的新缝合术,也可以当作一种经验心得给分享除去。
而且方闲这一次经历的尸体解剖经验,还不是普通的尸体解剖经验,而是解剖自己老师的经验心得,这无疑又是增加了一些新的东西。
科研没那么高大上,其实就是在不断地试错,不断地添加新的元素,以求能给碰撞出新的方向、新的结局、新的想法的一个朴素性的过程。
物尽其用。
文章仍然对医生的上限提升有利,也会对一个医生的水平上限提升有利!
行文之前,方闲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关键的一些要点先记录下来,然后通过大纲、细纲、章纲的形式在一一填补。
论文成稿之后,再经过几次润色,就能够找相应的杂志去发表了。
不过这都是需要时间的,也需要仔细、审慎地去做这些事情。
方闲也不求能够发表比较好的杂志,就发一些国内或者省级期刊就好了,毕竟这只是一份尸体解剖报告,也只是遗体重建的一种心得分享,不是对照试验,估计比较高端的杂志,根本就看不上。
经过桂元平老教授的事件,方闲也觉得,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以这样或者那样的形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印记。
其实论文也是这样的一种形式之一。
论文是新的点子,至少是要有比较新的论述方向,否则的话,是不可能被收录的。
有了一点贡献,即便不多,也会留下点独属于自己的痕迹。
当然,一般而言,现行的机制下,一般的医学生,想要发表论文,除去做试验和水meta分析以及生信分析之外,机会就极少了。
偶尔才能够得到老师的病历报告这样的小文章赏赐机会。
方闲这样独属于自己的文章方向,也是桂元平老教授遗留给方闲的一笔宝贵财富,可以说得出去,公之于众的财富。
……
翌日。
是八月二日。
方闲的生物钟比既往更加规律一些,七点四十,就到了切开组休息室里。
然后发现,不仅是缝合组的新进学员,人手一份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近期的学习规划,就连与自己现在同居切开组休息室的邹君子,也是拿着一份笔记本,对照着不知道是谁发放的小手册。
在那里对自己以前的作息规划,进行着一一对比和审视,甚至对方闲的参与的手术,对其手术类型的大小、病种的归类划分等,都进行着非常细致的拆析。
方闲承认不管是邹君子也好,还是这一批新进的集训学员,是其他各个省的技能竞赛外科赛道的mvp,都很会读书,也很会善用科学的方法对他进行分析。
可方闲知道!
自己的这些习惯,就是瞎几把乱搞的,压根就没有学习的意义和参考性啊。
如果自己是真正地设计了科学的学习方法,融入到了系统性地知识层面的解析,并层层递进,有迹可循,也可以重复的话,那则罢了。
为避免邹君子也误入歧途。
方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道:“邹君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研究这么些东西没用,因为一个人的资质得不到提升的话,那么他再怎么修改学习方式的细节,也是没用的?”
“在天赋面前,努力一无是处?”
邹君子连带着他的‘中耳朵’一并转了过来,看向方闲,脸皮微微抽搐。
紧接着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
“闲哥,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扎心?说得稍微委婉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