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对付曲阜孔家
据范景文所知,皇帝带出来的京营有十六万人马,但是留了三万多在蓟镇一线防御北方的蛮夷,由忠勇侯镇守;京师这边,就只有十三万人马,后续陆续又到了唐通、黄得功等部,大概到了十四万人马左右。
如果自己去清剿山东带走五万人马的话,京师这边就只有九万兵力了。
京师不可能没有兵力留守吧,这一来二去,皇帝还能带多少人马?
说真的,李贼大军和左良玉这股叛军联合起来,五六十万人马都是有的,皇帝就是把所有兵力都带上,至少在兵力上也是吃大亏的!
他心中计算着,但是却听崇祯皇帝淡淡地说道:“卿不用推迟出征时间,越早方能越快安排北上的百姓,不至于让他们饥寒交迫而生离死别!朕南下平定贼乱,只带五万人马便可。”
一听这话,范景文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奏道:“陛下,虽然兵贵精不贵多,可一旦兵力足够多,还是具有很大的优势。且战场之上,胜负没有绝对把握,陛下切不可大意,还是要多带一些精兵为好啊!”
其他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甚至连司礼监这边,也纷纷劝谏了起来。从未有过,群臣如此一致的表现,他们实在是担心,就怕皇帝领兵打了几次胜仗,就自傲了,万一败了,刚有的大好局面又会土崩瓦解的。
一时之间,文华殿内,全是劝谏之声。
他们的劝说,都是有理有据,甚至引用了历史上骄兵必败的战例,就差明白说皇帝你飘了!
崇祯皇帝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不过他还是打断了底下臣子的劝谏,然后严肃地问道:“如果朕多带人马南下,那么大军所需粮草从哪里来?够朕用么?”
一听这话,范景文等人,皆是无言以对了。
粮食问题,一直是个严重的问题。为什么要范景文领兵去平定山东的乱局,就是为了能有地方安置难民,解决部分粮食问题。
京师还要进行粮食管制,同样是因为粮食不够。
军队要打仗的话,那粮食是要放开吃的,吃不饱就肯定打不了仗,兵力越多,消耗的粮食就越大。就目前来说,京畿之地这边根本无法承受大规模的兵力出征!
看到底下这些臣子都不说话了,崇祯皇帝却还没完,继续又说道:“如果真把兵力都带走平叛,万一流贼趁着朕领兵南下之际又蹿来京畿之地,把难得恢复了太平的京畿之地又祸害了,怎么办?”
文华殿内的众多官员听了,再次无言以对。
为什么贼军会越剿越多,就是因为其流窜祸害地方。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朝廷官军要想打败流贼是很容易的,但是架不住流贼和朝廷官军捉迷藏,平定了甲地,流贼就祸害了乙地,朝廷官军赶到了乙地,流贼又去祸害甲地,最终导致各地都是民生凋敝,民不聊生!
京畿之地好不容易太平下来,正是百废待兴,重建家园之时,如果被流贼再来祸害,那是真的想死的心都能有,这样要想天下太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看到他们都不说话,崇祯皇帝便严肃地说道:“因此,朕要领兵南下打通漕运,但是京畿之地也必须留下一定的兵力留守,不至于流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京畿之地又祸害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范景文,又道:“卿领兵去平定山东,速度也要快,然后可领兵西进,驻扎兵力于大名府一线,替京畿之地守好门户,威胁河南流贼地盘。在此之前,真定府一定要守住,须得屯重兵,可支援大名府,也可支援晋中地区,防止晋地再乱。朕沿运河南下,就能清理出一条安全的漕运河道,就能替北方输送粮草物资。朕带五万人马,已经是尽可能多带了!”
北直隶的最南边府是大名府,成长条状插入河南和山东的中间,离河南的开封府很近。而如今的河南地区,包括晋南部分地区是属于李自成的势力范围。因此,崇祯皇帝就有这个交代。
此时,听到崇祯皇帝的分析之后,范景文顿时感觉到他肩膀上的担子也很重了,立刻认真地说道:“微臣定当尽早安顿好山东,而后回师大名府沿线驻扎,以防贼军再窜入京畿之地。”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传旨保定总督邵宗元,移驻真定府,拨京营三万人马加强真定府和大名府的战备,以防御为主。”
顿了顿之后,他又吩咐道:“地方衙门,也要注意训练民壮,至少要进行城防演练,万一有贼军来攻,地方必须要坚守待援。贼军讨不到便宜,才不会继续深入京畿之地。”
他的计划,就是以京营精锐为机动力量,驻扎在关键地点。地方上则是训练民团,以守城为主。如此结合,当能最大程度的守好京畿之地。如果只是依靠正规军的话,那是不可能防御那么大的地区!
兵力确实紧张,这样布置下去,京师也就只有一万京营精锐了。
不过北方有周遇吉的三万人马守住,不让敌人从长城一线破关,而晋北那边的土默特部都已经被清剿,留下了缓冲区,也不可能有敌人从晋北杀进来。就算杀进来,大同、宣府一直是大明朝九边重镇,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杀的。
晋南这边,战备就稍微弱了一些,雁门关的守军已经前移,去往太原一线防御部署。如果有警讯的话,在真定府的京营精锐,就能通过固关增援。
从这番部署来说,京师留一万京营精锐,也该是够的。
就这么算下来,崇祯皇帝能带去南方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五万人马而已了。
兵事上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崇祯皇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扫视文华殿内的所有官员,严厉地说道:“天下还在大乱,民不聊生,此乃朝廷失职。如今朕已平定了京畿之地,当所有官吏齐心协力,维持来之不易的局面。不管何地百姓逃奔北地,皆是朕之子民,必须如同家人一样照顾,切不可再让他们生离死别,再现人间惨剧。诸卿可能明白?”
“微臣领旨!”范景文等人听了,皆是齐声回应,不敢有违。
崇祯皇帝盯着他们,继续说道:“若朕发现有官绅只顾一己之私,而不管他人死活,则不配为朝廷命官,不配当父母官。告渝天下,当谨记朕之旨意!”
范景文等人听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回奏道:“微臣领旨!”
崇祯皇帝还没完,就叮嘱他们道:“冬季即将来临,除了粮食问题之外,还有取暖问题。石炭的开采,一定要加大,且不允许私卖,和粮食一样采取管制,争取所有百姓都能用上石炭,等过了这个冬天,产量大起来之后再另说!”
没等底下臣子们说话,他就像一个唠叨老父亲一样又吩咐道:“还有,要记住,石炭的取暖,必须要通风,烧石炭的废气由烟囱排出去,要不然很可能会死人。这是因为石炭的废气中存在有害的东西,人不能吸入过多……”
古人其实已经认识到一氧化碳害死人的现象,但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事实上,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有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崇祯皇帝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样也能显得他这个皇帝非常爱护百姓!
除此之外,也是在布局。为他之后会为了普通老百姓而大发雷霆,做出一些事情做出铺垫。
因此,此时的崇祯皇帝,就不介意多费些口水,塑造出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形象!
从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给予了关心。当然了,事情也确实是在做的,而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范景文等人听了,都是一一记下,不敢有违。毕竟,这是大义!
厂卫这边,也刻意把皇帝的这些爱民举措,通过他们的渠道传出去,顿时引得京师上上下下皆是感激他们有个好皇帝。
特别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一万多家属,更是深有感触,主动参与到称赞皇帝仁德的事情中去了。
崇祯十七年十月中旬,崇祯皇帝宣布御驾亲征南边贼寇。
太子朱慈烺依旧监国,继续实施崇祯皇帝制定的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
孔有德、耿仲明手下军队,再加贺赞、魏师贞、刘九卿、宁龙等拥有爵位的总兵共计五万人马,随首辅范景文征讨山东贼寇,随行还有在京师挑选出来的大批文官。
这些文官到了山东之后,就会在地方走马上任,做好稳定地方事务的事情。孔有德和耿仲明则会留在登莱两地,重开造船厂,吸引一批难民在造船这条产业链上干活。
而崇祯皇帝本人,分别带了黄得功、吴三桂、唐通、高一功、李来亨以及在宣府养好伤返回的马科等人,共计骑军一万,步军四万,总共五万人马南下。
其他总兵领三万人马前往保定和保定总督汇合之后,南下真定府驻扎。
一时之间,朝廷精锐的京营,不断地从京师开拔,浩浩荡荡地离开。
田间地头,依旧在忙碌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他们不知道朝廷的部署,只是看到皇帝领军出征。对于皇帝的领兵打仗,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因此,也能安心劳作,而不用担惊受怕。
崇祯皇帝只是带了路上用的粮草,沿着运河南下,有船运输,就能省下很多力气。
从京师到通州,再到静海,到河间府之后进入山东地界。大军所过之处,漕运总督左懋第跟随,立刻重新安排漕运事项,保证漕运能在用时便能用。
左懋第,崇祯四年中进士,然后在韩城当县令,治理地方有功,然后升到朝堂上,在当户科给事中的时候曾上书提出时局有四弊:民穷、兵弱、臣工推诿、国计虚耗。这四点也确实切中时弊,但是提出来归提出来,根本没法解决。
他于崇祯十四年开始当漕运总督的时候,又给崇祯皇帝上奏:“臣自静海抵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惟圣明垂念。”
怜悯世人之心,跃然纸上。
在原本历史上,他奉旨出使被满清占据的京师,多尔衮威逼利诱,想尽了办法想让他投降满清,但是他不为所动,并自比苏武。软禁期间,写“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的对联贴在门上。最后多尔衮没办法,便把他抓入大牢严刑拷打,依旧不屈,最终左懋第被杀,被誉为“明末文天祥”。
这样的人才,崇祯皇帝肯定是要用的,就把他从南方召了回来,重新任用他为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可不只是说是当货运的,特别是在这明末时候,乱世之中,那是要带兵维护运河稳定的。不但要知兵,还要懂民政。怎么样保证运河畅通,是非常考验当官能力的。
崇祯皇帝领兵沿着运河南下,可以先犁一遍运河两岸。但是之后的漕运事务,一样是很重要,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左懋第有这个才能,又有过漕运总督的经验,因此,崇祯皇帝毫不犹豫地让左懋第再次担任漕运总督一职。
一路沿着运河南下之时,越往南走,就越是看到越来越多的难民北逃。
对此,左懋第就很感慨地对崇祯皇帝奏道:“南方多粮,少有饥荒。而北地荒芜,稍有不慎,便是饥荒。可如今,南人北逃,却不顾及北方冬季少吃之忧,该因兵灾猛于饥荒也!”
兵灾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可能今天还是你好我好太平无事,可睡到半夜突然就来了贼兵,抢财物算是好的,杀人放火也不一定。这种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的日子,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饥荒虽然是要饿肚子,但是因为有预见,所以心里有底,不管是未雨绸缪也好,还是寻找吃的,总之,好过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这便是兵灾猛于饥荒了。
这个道理,崇祯皇帝当然明白,他很有感慨地一叹,然后说道:“朕不能保天下太平,实在有愧于百姓。如若被朕发现官绅有不善待于百姓的,定然饶他不得!”
皇帝是不可能有罪的,左懋第听了,连忙奏道:“皆因贪官污吏之故也,陛下爱民如子,世人皆知!”
其实,崇祯皇帝已经被忽悠,下了好几次罪己诏,承认自己做得不好。皇帝的权威,早就被文官给玩没了。
没有了权威,谁把皇帝当回事?
也亏了崇祯皇帝领兵打仗,并且是打胜仗,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敌,这才重建了皇帝的权威。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才能重建权威。这时候,可没人敢说是皇帝不行了!
真要是皇帝不行,那皇帝是怎么力挽狂澜的?既然是皇帝本身没问题,那以前的问题,肯定都是贪官污吏的锅了!
此时,崇祯皇帝听到左懋第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用握着马鞭的手一指道路两侧的田地道:“自进入鲁地以来,朕一直在观察,为何这边的田地,皆是荒废,无人耕作?”
北直隶地区,百姓的热情很高,哪怕是到了秋冬时节,也在伺候土地,就等着来年春季的时候能省力一些,或者多弄点肥力之类的。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说道:“要说兵荒马乱,至少这边应该还成吧,为何不见百姓劳作?这些都是何人的田地?”
左懋第之前就当漕运总督的,因此,对于运河两岸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的。
此时一听皇帝的话,便连忙奏道:“陛下,这些粮田皆是曲阜孔家的。”
崇祯皇帝为了对付孔家,早就有过调查,自然是知道的,此时故意提出来,就是开始对付孔家的前奏。
此时听到左懋第的话,故意惊讶道:“此乃东昌府,曲阜孔家可不在东昌府啊?”
左懋第听了,苦笑道:“回陛下,曲阜孔家的粮田,不只是在曲阜,也不只是在兖州府,北直隶、整个山东,南直隶,还有河南那边,临近各省都有曲阜孔家的粮田。”
“哦?”崇祯皇帝听了,装出第一次听到,很是震惊道:“孔家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粮田,这比朕都要多了啊!”
皇帝的粮田,也就是皇庄,其实就没多少。传说被李自成烹了的福王,万历赐给他的粮田,多到整个河南都是之类。其实压根就不是真的!
皇帝能赏赐的田地,只能是从官田里出,不可能把私田赐出去。并且明朝的皇帝,那是养猪的,连出城祭祖都要经过地方官的同意才行,又怎么可能去管理非常多的粮田。
其实是粮田的收租,由地方官收取,然后折算银子给福王,一年大概是两万两,供福王府开销之用。
当然,福王还有其他财路,比如城里的铺面什么的,就不包括了。
崇祯皇帝在后世的时候,看过黄仁宇的著作,知道了这一点。如果要说田地真正拥有最多的,就是曲阜孔家!
本来的话,朝廷分给曲阜孔家的祭田,那是不用交税的。但是到了朝纲败坏的年代,不要说祭田,私田也不可能交税。只是曲阜孔家的土地兼并给朝廷带来的损失,就不知道有多少!
从方方面面来说,曲阜孔家必须要打倒。
但是,曲阜孔家要在这个年代打倒,那是真不容易的。
崇祯皇帝手中已有证据,可以证明当代衍圣公阿谀奉承李自成,在如今这个背景下,他要治当代衍圣公,估计不会有臣子反对。
但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不是换个衍圣公,而是要把曲阜孔家打倒,这就会很困难了。
对文官来说,换个衍圣公,可以,废了衍圣公,不可以!
这便是冲突的所在了。
因此,崇祯皇帝要做的,是把整个曲阜孔家都弄臭了,然后他就可以说,看看,朕就是想换个人当衍圣公也不行啊!
只有这样,才能把衍圣公给废了!
此时,左懋第听到崇祯皇帝的感慨,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