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福:“……”
他想过很多招数应对白甲兵的冲锋陷阵,就是没想过,竟然可以这么干!
脑海中想象着当今皇帝用白甲兵尸体砸死白甲兵,一时之间,他有些愣住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他是开封之战后被封为总兵的,并没有去京师觐见过。
脑海中就只是一个身穿龙袍的皇帝影子,在哪挥舞白甲兵的尸体……
边上的银鼠,此时其实已经后悔了,好歹他和陈永福是一伙的,哪皇帝才是死对头,怎么用皇帝来打压陈永福呢!
于是,他连忙补充说道:“这些事情我可没亲眼看到,都是听说的。伯爷想想,人家是皇帝,世人只会拍马屁,什么样的事情编不出来?要我说,估计都是假的!”
听到他这话,陈永福回过神来,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只是吩咐手下回复高杰说,他同意不带弓箭,双方见面谈判。
在一段缓坡,没有什么树木,视野开阔的地方,高杰和陈永福面对面,相距大约五六丈远,都没带兵刃,但是都穿甲的。
其他人则都离得比较远,包括邢氏,银鼠都没有靠近。
双方见面,高杰先抱拳一礼说道:“陈大帅能答应我的要求,不胜感激!”
陈永福听他的称呼,并没有在意,只是说道:“你说吧,到底如何才肯投降?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不为你自己着想,也为那些跟着你的将士们想想,你们如今已经是绝境!”
在他看来,确实已经仁至义尽了。
可谁知,高杰听了,却是笑着对他说道:“陈大帅,你应该听说过,当今皇帝有旨意,除李自成不赦之外,其他人都是可以赦免的。所以,我想的是,你及早弃暗投明,不要再从贼了!”
陈永福一听,顿时就怒了,当即冷脸喝道:“你果然不是真心想要投降,那就没什么好说了,等着应战吧!”
说完之后,他就准备转身走了。
高杰一见,连忙叫住他道:“陈大帅,不要急。我劝你弃暗投明,是为你好,你要是执迷不悟,那是真得会大祸临头的!”
听到他这话,陈永福冷脸看着他,怒声喝道:“好,我倒要听听,我怎么个大祸临头法!要是说得我不满意,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高杰听了,并不在意他的威胁,只是保持着微笑,对他说道:“我相信我比你更了解李自成那厮。别看他说不追究瞎眼之事,那是因为还要用人。如果等到有一天他真得能君临天下当了皇帝。你想想刘邦,想想太祖皇帝?李自成每天都要用眼睛,感觉到不方便第一个就会想起你。到时候,你说,还会不杀你?“
其实,不用他说,陈永福自己何尝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只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怒气稍微散去了一点,但是他依旧冷着脸,喝道:“就这?”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如果高杰只是凭这点就想说动他,那就是把他当傻子了。
高杰当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理由了,就见他保持着微笑,继续对陈永福说道:“我之所以说陈大帅你要大祸临头,是因为当今皇帝已经亲领大军南下,不日便会到徐州了。这两日我之所以拖延,就是为了等到援军!”
听到这话,陈永福顿时吃了一惊,马上确认道:“此言当真?”
高杰听了,反而不再笑了,认真起来,对他说道:“你如今在贼军那边,消息自然没有我灵通。我推算出来,大概皇帝确实领军南下了,就派人有北上探听消息。实话可以告诉你,前些天,曲阜孔家被朝廷处置了,如果皇帝不在军中,断然不可能这样处置曲阜孔家!而如今,算算时间,朝廷京营的兵锋,已经很快到徐州!”
说到这里,他不等陈永福说话,就又继续用诚恳地语气说道:“我之所以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大帅,想要劝你弃暗投明,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陈永福听着他说话,皱着眉头,并没有打断他。
于是,高杰便继续说道:“我就实说吧,我之前打不过李自成的大军难逃,还是你追我,这事儿不用说了,肯定是犯了朝廷法度。真要说得话,是要治罪的。因此我听说皇帝变得英明神武,朝廷中兴有望,就想着将功折罪,能归于皇帝麾下打仗,那该是所有武将最幸运的事情。因此,我拼命攻打盘踞在徐州的银鼠,包括劝说你,也是为我能多立点功劳而已!”
“我不知道你听说过多少当今皇帝的事情,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一点,就如今的局面来说,皇帝能打败李自成的大军,还把以前无敌的建虏打出关,这天下,就还会是大明的天下,谁也夺不走!你本就是朝廷总兵,投降了李自成后也没做多少对不起朝廷的事情。如果和我一起把一个安定的徐州献给皇帝,肯定会得到赦免,以后说不定还能随皇帝征战天下,以你我的本事,封妻荫子不再话下!”
高杰说到这里,再度用诚恳地语气说道:“言尽于此,还望陈大帅三思。”
陈永福听了,沉默不语。
他虽然在大顺军那边了,但是他防守的是河南东部区域,靠近北直隶的南段,多少能听到一些消息。还有晋南离得也近,自然也能听到晋地的一些消息。
虽然说传言多有夸张,但是一个基本印象还是能有的了。大概就是皇帝变得英明神武起来,亲自领军平定了不少地方的贼乱。
然后呢,他刚刚又听到银鼠给他说得那些事,这就更具体了,结合他听到的消息,互相一印证,对于当今皇帝和当前的局势,就更清晰了一些。
如今,再听到高杰的这番劝说,说句实在话,他其实是动心的。
虽然李自成已经成了气候,但这不是说李自成有多英明神武,多有人望,使得他是众望所归,恰恰相反,李自成的口碑并不好。
早年的时候,是流贼,河南又是遭殃的地区,而陈永福是开封副将,能有好印象才怪!
后来李自成撕破了混江湖讲义气的脸面,吞并了对他有恩的曹操罗汝才所部,又吞并了革左五营,以及小袁营等等,实力这才强大起来。但是这种强大,又会有多少人心服?
而且之所以他能成气候,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朝廷民生被他那样的流贼,还有被辽东的建虏给拖垮了,加上那些贪官污吏,朝堂争斗,才最终导致了天下大乱,朝廷根本无力再有平定天下的能力。
还有,李自成的媳妇都能背叛他,这对于争霸天下这种大事来说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其中也能看出李自成的个人魅力如何了!
一个简单的对比,同样是起义军出身的朱元璋,就没有那么多的不齿之事,不管暗地里做了什么,表面上的大意名分都是有的,作为糟糠之妻的马皇后,更是不离不弃,成为朱元璋的贤内助。
因此,包括陈永福在内的明朝武将,虽然有降李自成,但是没有一个人是真心诚意的,历史证明,一旦有事,都会反叛李自成。
如果要是有可能,陈永福当然是愿意重归朝廷,特别是皇帝变得英明神武起来,隐有中兴迹象。
可是,作为投降李自成的朝廷将领,他其实也还是有些顾虑的,不知道真重归朝廷的话,皇帝会怎么处置他?
因此,陈永福在听完高杰的话之后,犹豫了好一会,才问高杰道:“陛下赦免的那个旨意,是当真,还是只是传言?”
高杰一听这问话,立刻知道有戏,顿时非常高兴,连忙说道:“当然是真的!我之前因为担心自己会被处罚,所以特意留心过这方面的事情。这可是圣旨,发在邸报上的,只是我身边没有邸报,没法给你亲眼看看。不过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陈永福显得非常关心,连忙追问道:“何事?”
高杰就算他不问,也是要说的,只听他说道:“陛下当初打下真定府城的时候,俘虏了李自成的家小营,还有守城的贼军一共大概三万人。但是皇帝根本没有追究他们的造反之罪,反而放了他们,并且说了,陛下体谅他们当初是迫不得已造反的,下次遇到,只要不抵抗,一样会饶他们性命。”
“你可要知道,这里面连牛金星、宋献策、李过他们的家小都有的,皇帝却是不问,直接就放了。你说,我们的事和他们比起来,那就更算不得什么了,对不对?”
这个事情,对于大顺军来说,是非常丢脸的事情。因此,李自成自然下了命令,不准谈论这个事情,并且第一时间把家小营遣回了陕西去了。
陈永福作为李自成嫡系外的军队,自然不可能有人会告诉他这些。此时一听,他顿时很是震惊,当即说道:“竟然还有这事?我确实没听说过!”
说完之后,他有些感慨地说道:“陛下这么做,真得是太意外了!”
高杰听到这话,也是有些感慨,对陈永福说道:“说真的,当时我打听到这消息时,觉得陛下……陛下……总之是有点那个!但是,随后的事情证明,陛下这可真是高招,回头想想,也就明白了!”
看到陈永福在听着,他知道劝降有希望,他的功劳就能多一分,就说得很起劲:“估计你又是不知道吧,李自成这厮和建虏联合去断了漕运,又要去挖昌平的皇陵,结果皇帝领兵亲征,建虏闻风而逃,而刘宗敏当时率领的七万人马,当场就降了皇帝将近六万人马。高一功,李来亨本来都能逃走的,他们都不逃,如今还成了京营一份子了!”
“你想想,如果陛下当初杀掉了那三万人,和那洪剃头一样,那谁会投降?明知必死,那就只有死战了,对不对?所以说,陛下这一招,事后想想,真得是高!”
这个事情,陈永福又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李自成领着大军和建虏联合之后,还是吃了大亏,然后建虏逃跑,李自成说要去增援袁宗第,也离开了京畿之地。个中细节,他是第一次听说。
此时想想,他也不由得非常佩服道:“人心之道,远不如陛下啊!”
高一功是李自成的妻弟,李来亨是李过的义子,他也听说过,他们都被皇帝感召,由此可见,天命依旧在明!
感慨了之后,陈永福心中也有了决断,当即问高杰道:“多谢高大帅言明这些,我确实非真心降贼,要我如何做,可让陛下免于降罪,能继续为陛下效力?”
说到这里,他又犹豫片刻,然后补充一句道:“最好是能随陛下征战天下,平定乱世?”
听到这话,高杰便笑了。他的功劳又多了一份,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完全是意外之喜。
不过他还没回答呢,就见银鼠在后面大声喊话了:“伯爷,还和他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反正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陈永福听了,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又转回头看向高杰。
高杰也是望了下银鼠,然后便对陈永福说道:“已经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往京师输送漕粮了,我估计这次陛下领兵南下,肯定是保证京杭运河的通畅,因此便领兵前来清剿盘踞在徐州的银鼠。如果我们能平定徐州之乱,便是一件大功,陛下肯定会喜欢的!”
这一点,他其实已经说过,如此再次重复,陈永福却听出了另外的东西,当即确认道:“你是说,要杀了银鼠?不能劝他也归顺朝廷么?”
高杰听了,一声冷笑道:“你觉得能劝服他归顺朝廷?就他杀了七个媳妇的事情来明心志,一定要跟着李自成跑去攻打京师,这里的人都知道,他能归顺朝廷?”
说到这里,他不等陈永福说话,又阴狠地说道:“陛下很快就要南下,与其浪费时间劝这种人归顺朝廷,还不如拿他当觐见陛下的见面礼更妥当一些。”
陈永福听了,稍微想了下,便点点头说道:“好,不过军中粮草奇缺,他在山上有藏粮食,先把粮食套出来再说!”
高杰一听,却是一笑道:“藏粮食的事情,又不可能他一个人知道,分开人抓了审问下,自然能审问出来。”
粮食的搬运,肯定是一群人做的事情,所以这个事情,还真不可能只有银鼠知道。
陈永福听到他这话,算是认可,于是,两人便又商量起剩下的事情。
………………
高杰确实是花了心思的,没猜错皇帝的行踪。
此时的崇祯皇帝,已经出山东,进入徐州府了。但是,因为李自成在之前挖开了黄河堤坝,导致黄河改道,河南那边,还有下游的徐州这边都成了黄泛区,行军速度就迟缓了下来。
并且,还有一个事情,崇祯皇帝也不得不考虑。
领军沿着运河南下,确实要保证漕运通畅。京畿之地不用说了,肯定已经扫清了小股毛贼,能保证漕运的安全,但是其他,就不好说了。
山东地界,崇祯皇帝已经安排了首辅范景文领五万人马分多路清剿毛贼,稳定地方,因此,崇祯皇帝也可以不用太操心,只需要领军沿着运河南下,身边还带了一个漕运总督,还可以安排地方官府和漕军的事情来保证。
但是,出了山东之后,进入南直隶地界,那就不一样了,需要他亲自操心贼寇的事情,至少要扫清大股贼寇,随后再由左懋第的漕军负责安全,才能不出意外。
因此,军队在要进入山东之前,他就通过各方了解消息,特别是北逃的难民这边,更能获悉最新的情况。
结果就知道,徐州盘踞着一股几万人马的毛贼,为首之人绰号银鼠。
这股贼寇,就不是漕军能对付了。崇祯皇帝便让前锋的黄得功派出夜不收,先于大军到达之前去收集消息。
他想要的是,一举荡平这股贼寇,招安也行,反正不能在徐州府耽搁,要不然携带的粮草就不够他坚持到他的下一个补给地了。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刚过了沛县,离徐州府城还远呢,就收到了黄得功的快马奏报,说高杰领军荡平了银鼠这股贼寇,并说服了原河南总兵陈永福归顺朝廷。
这让崇祯皇帝很是没想到,当即大喜,便下旨他们两人在徐州觐见。
次日下午,崇祯皇帝到达徐州府城外。
让他没想到的是,在城外集结了一支杂牌军,人数大概在两万人左右,看到中军旗号,便知道皇帝到了,就都跪下迎驾。
他不是对这支杂牌军惊讶,李自成的军队,包括原本的朝廷官军,都是穿什么的都有,甚至他最初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同样也是穿什么都有。
他意外的是,在军队最前面,有两个人打着赤膊,背着荆条,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跪在那里迎驾。
崇祯皇帝猜出来,不出意外的话,那两个人肯定是高杰和陈永福了。
高杰是原本历史上的南明四镇之一,麾下兵力雄厚,且因为多是秦人,很能打,是个猛将来的,但是和黄得功不和,到了南明时期,没人能压得住他,倨傲不逊,也就听老婆邢氏的话,才归史可法调度。他打李自成坚决,也没降清的意思,最后被许定国暗算,拿他当了投降建虏的见面礼。
在南明时期,武将可以参与朝事,高杰就上书,替不少投降过流贼的文官说话,并推荐吴生生、郑三俊、金光辰、姜土采、熊开元、金声、沈正宗等人。
这些人比起很多人,都是有气节的,没有投降满清,或者为南明各个皇帝效力,或者隐居深山等等。
至于陈永福,崇祯皇帝记得他的事情,就是守开封的三次战事,还射瞎了李自成的一只眼睛,感觉算是和他自己差不多的神射手。
对这两个人,崇祯皇帝肯定是要用的,如今又见他们有平定徐州的功劳,还负荆请罪,他自然就更满意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王霸之气了吧?
对此,他是有点自得的,至少原来的崇祯皇帝,肯定做不到这点。
于是,崇祯皇帝亲自上前,安慰了两个人,并把他们扶了起来,还勉励了几句,并让他们入了京营编制。
京营算是皇帝的御林军,能直接掌控的军权,他当然要把猛将都纳进去的。
其中高杰依旧是总兵,但是陈永福降为副总兵。
对此,陈永福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趁机向皇帝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