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糖葫芦,又甜又脆滴糖葫芦。”
下午五点钟,陈凌赶到了县城小学,等着王真真放学。
学校对面,是卖糖葫芦的、卖小零食的,以及举着木架子,悬挂着卖大幅贴画、洋画片等小玩具的小贩,沿着墙根摆了一排。
还没到放学时间,就已吆喝起来。
这家伙学生哪还有心思听课,心早飞到了外面。
等五点十分,放学的钟声响起。
一个个挎上书包就向校门外狂奔。
小摊立马被围的水泄不通。
王真真是三年级,稍微慢两分钟出校门。
这时挎着花书包,和几个小姑娘边走边嘻嘻笑着说话。
见到陈凌在外面等着,就和同学们摆摆手,一蹦一跳的跑过来,麻利的爬上后座。
“姐夫,姐夫,后天城里过庙会,我想去同学家玩,行不行?”
“啊?后天庙会?”
陈凌愣了一下,随后掐指算了算日子:“也对哈,后天就是九月二十一了,过得真快。”
凌云每年要办三场庙会。
分别是农历的正月十六、五月初五、九月二十一,每次都热闹无比。
“过庙会你们校里还给放假啊?”
“肯定放呗,过庙会,校长和老师家里也要来人的呀。”
“好吧。”
“那到底让不让我去同学家玩啊?”
“你想去就去呗,不过来的时候,记得给红玉姨家和你秋梅大姐家提点东西,我和你姐姐走不开,他们也能照看着你点……”
陈凌嘱咐道。
庙会上啥人都有,乱糟糟的,往常也不是没有人被拐走。
小娃娃来赶庙会,还是得托大人看着点的才能放心。
“你们还要在村里过白事那边,就不能来吗?”
王真真问道。
“对啊,没的那个老人是我们陈家的四奶奶,我跟你姐姐都带了丧孝的,这几天不能走亲戚。”
陈凌说着,看到六妮儿几个上了王立辉的驴车,就走近过去,托他们后天来赶庙会的时候,带一下王真真。
六妮儿的姑姑是县城的。
每年正月十六和九月二十一这两次庙会没啥农活要忙,都要来县城走一趟亲戚的。
“富贵叔放心,俺到时候跟小姑姑一起。”
“俺也是。除了俺爷、俺奶,俺家基本都来……”
“就是,咱们村到时候好多人要来,小姑姑有人看着的,叔爷爷你放心吧。”
“行,你们到时候记得跟好大人,不要到处乱跑。”
再次嘱咐过后,陈凌瞄了两眼几个小娃子手上拿的东西,不禁笑了:“好家伙,有钱啊,每人一大张洋画片。”
“怎么?上次我给你们的那些都给输掉了?咋又买新的?”
建房的时候,老屋找出来半箱子这玩意儿,都是陈凌上学的时候攒下的,都给他们分了。
“没有。”
六妮儿立马摇头,“俺们不止没输,还赢了老大一包哩。”
“哈哈哈,你娃就嘴硬吧,哪有赢了还用买的?俺看不是赢了老大一包,这是手上起了老大一包吧。”
王立辉甩了甩赶驴鞭子,笑道。
“哎呀,三叔,你猜的老准了……”
一听这话,猪娃眼睛就亮了,拍着车板叫道:“上课的时候,六妮儿趁老师没在,跟人在教室后边拍洋画片来着,赢了好多,还没来及高兴就让老师给逮住了,让他们站了两节课,还他们手给打肿了,鼓了好大一包。”
“就是,老师生气的不行,还把俺们全班的洋画片也都给搜出来,收走了。”
“嗯,能装一麻袋,那么老多,要是都给俺该多好。”
“你们,你们咋还把这事往外说哩……”
六妮儿脸蛋顿时涨的通红:“这不都赔给你们了?”
“啥就你赔的,这是三叔给买的。”
猪娃顿时不服气:“你还把富贵叔给咱们的也让老师收走了,富贵叔攒了好些年哩,他都舍不得丢,让你全弄没了。”
小娃娃们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陈凌和王立辉也不劝他们,乐呵呵的看着,也觉得挺有意思。
“还有两天才是庙会,这卖东西的人就多起来了啊。”
“可不是么,跟咱们小时候那会儿一样,小贩们坏的很,就是早点把东西摆出来馋人的,不然咋能勾起小娃娃的心思,努着劲儿攒钱,等庙会那天去买哩?”
王立辉笑道。
两人一路说笑,路上也碰到不少村民。
“驴子哥,愣在那看啥西洋景哩,赶快走了,回家啦!”
“哈,你俩小子接娃娃啊,俺过来弹了点棉花。”
很快,上了山道,驴车慢些,就都让陈凌先走一步。
毕竟陈凌回去还要到四奶奶那边的。
村里白事晚饭比较早,慢悠悠的回去,都赶不上吃饭了。
而且饭后也有许多事要忙。
至于王立辉他们这些来往不亲密的,倒不用跟老陈家的一样天天绑在那里,吊个丧随完礼就行了。
……
“回来了?”
回到家,王素素把妹妹书包接到手里,就让小丫头去洗手。
然后又不忘叮嘱道:“厨房里有晌午剩的大锅菜,我刚热好,你自己端出来吃吧,我跟你姐夫过去了。”
“嗯,姐姐你喂羊没?”
“还没喂哩,你想喂就去喂。天马上黑了吃好饭了把门关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知道啦,黑娃小金都在的,我不怕。”
之后,小两口就一起出门去四奶奶那边吃饭。
“喇叭匠来的挺快啊。”
“当然啦,不快不行,要赶早的。你早上出门没多久他们就到了。”
陈凌两人还没走到,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了,然后就有一声声炮响,纷纷冲上天空炸开,这是有人上门吊丧了。
果然,走到门前的时候,里面走出来一个眼眶泛红的中年汉子,驻足停在门口掏出两张钱随礼。
院门口摆着八仙桌,上面有一个白纸订成的小本,旁边摆着一瓶墨水,王来顺收了钱,放在盒子里整整齐齐压好,然后戴着老花镜执笔写下名字和礼钱数目,写完拿起来指给汉子瞧好,无有不对,这就算完。
汉子出来,与陈凌两人走了个碰面。
微微一愣之后,便点头示意,推上车子离去。
这是四奶奶的大外甥,上午见过的。
“富贵你来了正好,天快黑了,再没人上门,你领着喇叭匠先去让人家吃饭吧。”
刚进院门没完全进院内,陈三桂就给他派活了。
“好,去永胜叔家,还是永刚叔家?”
“永胜,你四奶奶是轮到永胜管的时候没的,以后都是往永胜家领。”
“行,知道了。”
陈凌应下后,就去喊上喇叭匠的那些人,收拾好东西,便往陈永胜家走。
喇叭匠老少共六个,全为男子,分别管着唢呐、铜钹、笙、锣、小鼓、梆子,分工明确,每人管一样。
吹吹打打一天,他们脸上也有了疲态。
吃过晚饭,就要住在陈永胜家休息的。
他们也不是同村的,是凑到一块的班子,请过来之后就要住下的,直到最后一天四奶奶下葬才会离去。
现在这年月的喇叭匠班子规模不算大。
人也普遍较少,管起来省事。
等再过几年,从九八年之后,农村青壮大批出去打工。
留下的老人体力不行。
白事办不下来。
就兴起来丧葬一条龙全包。
跟那时候比,现在好管多了。
今天晚上,给喇叭匠们准备的是丸子汤,以及蒸馍配的荤素酒菜。
比大锅饭稍微好上一些。
陈凌陪他们吃过后,也渐渐了解了点东西。
比如王素素说的这活要赶早是啥意思。
喇叭匠这行当,白事头一天早上,就要过来,吹唢呐“吹直”。
吹直,就是吹一种直音,直音,是让人系红除煞。
据说,人故去,有煞,煞是一种飘落的“气”,见了“青”,见了“红”,煞便自己悄然躲开,不附人身上,这对办白事的所有人,都是一种防护。
所以吹“直”时,主家依然要准备好红布和赏钱,一旦直音开响,家人就开始按古俗去办。
“原来那就是吹直音啊,我知道。”
直音,那是一种沉沉的底调的粗音,响起来嗡嗡地震动着,给人一种压抑感,陈凌父亲故去之时,对此印象极为深刻。
这是一种能放大人内心悲伤情绪的曲调,极有感染力。
“我去那边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有事情就过来喊,夜里一直有人的。”
“知道,俺们吃饱喝足就睡觉,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