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开始后退,旋转的速度减慢,接连俯身在地,似即将凋零的花,盛放到最后,绽出最美的光华。
乐声终于停了。
蔡欢眨了下眼,干涩、刺痛,视线有短暂模糊,她却甘之如饴。
以为危机感不过是错觉,她缓缓舒了一[kou]气。素手握住酒盏,指尖的颤抖正在消失,焦躁的情绪驱于缓和。
"敬君上!"
少女们角匐在地,乐人伏身在后,大礼参拜晋君。看着殿内的少女,氏族们神情各异。
蔡欢使晋专为入贡,宴上献舞即是献美。如果林珩看中哪一个,可以直接纳入宫内。无需任何名分,权当是点缀宫苑。
“蔡国倒是懂得钻营。”陶裕看一眼上首,将视线移向智渊,试探道, “君上尚未娶妻,身边也没有妾,国太夫人是否透过[kou]风?"
智渊摇摇头,端起酒盏饮下一[kou]: “未曾。”
"那……"陶裕眼睛一亮,正要继续说,忽然想到林珩的行事作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君上行事自有主张。”智渊看他一眼
,好心提醒一句,免得多年盟友走上岔路。“我知。”陶裕不过是一时妄念,即便没有智渊提醒也不会冲动行事。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他再看蔡欢和殿内的少女,观察林珩的神情,愈发觉得之前的想法愚蠢。
“蔡女柔媚,能歌善舞。换作先君时,未必不能如愿。”鹿敏突然开[kou]。相比勋旧各家,依靠幽公提拔起身的新氏族更[jing]于揣测君心。
几人说话时,林珩再度向蔡欢举盏。“夫人同饮。”
“谢君侯。”蔡欢起身行至殿内,手持酒盏回敬林珩。随着她的动作,袖摆上繁复的花纹似水[bo]流动,刺绣的金线浮现微光。
盏中美酒饮尽,蔡欢笑容愈盛。
她正要退回席间,匍匐在她脚下的两名少女同时一跃而起,一人从身后扣住她的脖颈,另一人利落[chou]走她的发簪。
以金铜打造的发簪式样[jing]美,簪尾异常尖锐,少女反握在手中,不亚于一柄利器。
“暴君,纳命来!”
少女冲向林珩,擦身而过时,蔡欢认出她是临时替代献舞的月女。那么,身后之人不必猜,定是雨女无疑。
“阿珩!”田齐距离较近,就要冲上去拦截。“君侯小心!”
想到刺杀的后果,蔡欢银牙咬碎,一手握住勒住脖颈的手,另一只手反扣向身后,染着蔻丹的指甲穿入雨女的眼眶,瞬时引来一声惨叫。
鲜血喷溅上脸颊,蔡欢顾不得去擦,推开惨叫的雨女冲上前,试图抓住月女的长裙,阻止她的行动。
手指抓住布料的一瞬间,蔡欢心头一喜,正要向后拉,彩[se]的裙摆突然撕裂。
蔡欢用力过猛,抓着断裂的布条向后仰去。视线翻转的最后时刻,她看到月女冲至台阶上,越过田齐的阻挡,即将靠近林珩,却突然间停住,再无法向前半步。
砰地一声,蔡欢仰倒在地,袖摆染上雨女的血。
她迅速爬起身,抬头向上望,就见月女的脖颈上扣着一只手,手指修长白皙,牢牢攥住她的脖子,将她向上提起。
林珩站在宝座前,单手提起刺客,眼底平静无[bo],没有任何情绪,只有无尽的淡漠。当啷一声,长簪落地,顺着台阶翻滚。簪首的珍珠脱离,滚落到血泊之中。
“暴君?”林珩收紧手指,看着刺客痛苦挣扎脸[se]泛青,神情没有太大变化,既
无暴怒也无惊讶,仅有些许疑惑。
他歪了一下头,思量刺客背后之人,数个答案闪过脑海,嘴角缓慢上翘,掀起一道笑纹。"你是郑人,或是想被视为郑人?"
刺客被扣住脖颈,压根无法回答。
林珩也不需要她开[kou],提着她走下台阶,一步一步,停在蔡欢面前,随即将她摔在地上。
"夫人,此乃惊喜?"
蔡欢不敢应,迅速俯身在地,恳求道: “君侯明鉴,欢绝无害君侯之心。若有虚言,愿烈火焚身,死后无祭祀!"
一切发生在瞬间,殿内氏族迅速反应,蔡国众人全被拿下。两名刺客当场被砸碎手腕和双腿,下巴也被卸掉,连声惨叫都无法发出。
面对蔡欢的誓言,林珩没有半点动容。
他居高临下俯视蔡欢,凛冽的杀气仿佛有形。后者汗如雨下,片刻浸湿衣襟,因惊恐抖如筛糠。
“夫人能言善道,几分真,几分假?夫人誓言没有害我之意,可能为蔡起誓?”林珩弯下腰,拾起滚落的金簪,以簪尾挑起蔡欢的下巴。锋利的尖端刺伤皮肤,浸出一颗血珠。
蔡欢美眸瞪大,整个人被惊恐笼罩,竟然感觉不到疼痛。
国太夫人原本受惊起身,见刺客被拿下,又坐回到桌后,视线环顾殿内,重点逡巡氏族家主。历经三朝,深知政治诡谲,她对氏族的信任少得可怜。
谁敢保证[yin]谋不会出于国内,出于这些看似俯首帖耳实则深藏獠牙的氏族?“君侯,飨宴中途,停之不吉。无妨拿下蔡人详加审问。”国太夫人开[kou]道。“也好。”林珩丢掉金簪,召甲士入殿。
不料变故又生。
一名乐人被拽起身时,猛然抬起脚,用力踏碎滚落在地的埙。
碎片中腾起一股白烟,全是飞溅的粉末。近处的蔡人和晋国甲士不小心沾上粉末,刹那似被火烧,伤处鼓起大片水泡。
看到这一幕,公子煜和令尹子非同时变[se],国太夫人也满面震惊。
"怎么可能?"
蚀骨,越国宫廷的秘药,善用能治病,恶用则会致命。这种药极少流出越国,竟然出现在蔡人手中,还被用来刺杀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