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戏园中,明明演出的是一出悲剧,但在台下观看的人可不这么想,人总是这样的,看到别人的苦,最多就是施于一点表面的同情,进而便不会再理会了,因为在他的心中总是觉得这样的苦难离自己还是很遥远的。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在一起的人,那些住在同一个小城里的人,那些在同一时代生活的人,或者说大点,同一天中那些住在同一个国家,甚至于同一个地球的人,在很多的时候,他们的悲伤与灾难往往都是一样的,命运往往也是相通的。
“看了一夜的悲剧,我却看到了人们一直在笑,”廖欢说道,“他们只顾着磕瓜子,聊天。”
“或者,他们只是忘记了剧本本身的悲喜,单纯地欣赏这门艺术罢了,”安美诗老师说道,“这里的晚上也许就是一个他们白天所处的不一样的世界,他们想尽力忘记白天的自己……”
周正听了,心中只觉得安美诗倒是个心思极为单纯之人,便默默地与林雨田一道点了点头,以示赞赏……
“那台上的人,演得也是精彩,但却极少人欣赏,”周正说道,“也许,这里只是人们换个磕瓜子的地方罢了,我们原先想得太沉重,也许我们从一开始便想错了,想多了。”
戏园里,欢乐的人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戏园后面的街道深处,那里静悄悄,正在发生着一起恐惧之事……
……
陈惊雷匆匆地从戏园中出来,穿着讲究的他是戏园子中为数不多的不磕瓜子,不大吵大闹的人。
这陈惊雷长得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是一家商行的老板,主要做的是盐和糖的生意,当时已是甘糖镇商会会长。
就在刚才,正当他听戏听得入神时,戏园的伙计走了进来,很熟悉地找到了他的位置,看得出来,这陈惊雷是这里的常客了。
那戏园的伙计叫蔡三,是这里的老人了,谁是常客?谁习惯于坐在哪里?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走到陈惊雷的边上,在陈惊雷的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陈惊雷骤然脸色突变,顾不得眼前的好戏,放下手中的茶杯,便匆匆忙忙地夺门而出。
这一场景,就发生在林雨田几人的身后,谁也没有察觉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再者,这个世道,狼狈的情节到处都有,就算当真见到了,也不会觉着“真”是一回事,只当是平常过眼的东西,比云烟都不如。
那陈惊雷慌忙走出戏园门口,他四下张望,本想叫个人力车,那些人力车夫鬼精得很,这个钟点,由于戏还没散场,人力车夫们要么跑到小赌馆去做发财梦,要么在别处营生。
陈惊雷看罢,便抬起双脚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至戏园子的后街时,周围已然没有了人,要是平时,这陈惊雷是不会从这走过的,但此时,他赶时间回到家中,便不知不觉地走了进来。
这是一处破败房子比较集中的地方,原来那里是街市的一角,早在前清时,这时便是衙门的法场,那些所谓人犯被杀了头之后,便被“弃市”于此。
有一年,边上的几栋临街的房子莫名其妙地着了火,也烧死不少人,就这样,这原来繁华之地,慢慢地就没落了,已然成了一个闹市之中“闹鬼”的地方。
也是来的时候走得急,陈惊雷竟然额头上冒出了小汗珠,慢慢地他感觉鼻梁上的眼镜被口鼻中的水气给沾满了……
突然间,陈惊雷看见不远处的大榕树下,好像有一身着戏装的人呆呆地站立着……他把眼镜摘下,用随身带着的手帕擦了擦,又马上戴上眼镜,却发现刚才还在眼前的那个着戏装的人凭空消失了。
“不对啊,是我一时心急,糊涂了?”陈惊雷自言自语道,感觉眼前的路好像与从前不一样了,但也不奇怪,毕竟自己也有很多年没进过后街了,现在走路,全凭多年前的印象罢了。
他心中也有少许后悔,早知道走大路就好了。他顾不上那么多,按家的大致的方向走去,心想,总是能找到一处出口的。
不知不觉,他越走越远,秋梨园周遭的灯光也慢慢地从他身后消失了,他这时才发觉,自己离戏园子越来越远了。
陈惊雷正发愁的时候,突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一晃而过,他喜出望外,总算找到一个人可以问路了。
“足下!……”陈惊雷叫了一声,那人便停下脚步。
陈惊雷小跑过去,那人仿佛又走远了,如此几番,陈惊雷早已进入了一处陌生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