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血光漫天的一夜。
他似是在和贺祈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人人都只有一条性命。到了战场上,大家拼力厮杀,谁的命又比谁高贵?”
“如果我不是姓贺,那一夜,我早已死了。”
“父亲恨我不争气,平日对我不管不问。可人人都知道,我是父亲的儿子。到了生死关头,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之后,我就想明白了。我被富贵冲昏了头,被权势迷了心,做了不该做的事,犯了不该犯的错。以后,我要做个堂堂正正的贺家儿郎。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苟活。”
“三弟,我犯下大错!我欠你一声对不起。”贺袀站起身来,红着眼,深深躬身:“三弟,对不起!”
……
前世那个趾高气昂轻蔑冷笑的贺袀没了,在他眼前的,是满心忏悔幡然醒悟的二堂兄。
贺祈心中百味杂陈,久久无言。
贺袀就这么维持着躬身赔礼的姿势。
良久,贺祈才呼出一口气:“二哥,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谁都别提了。你还是我二哥,我还是你三弟。”
贺祈这么说,便是真的原谅他了。
贺袀眼眶又是一热,两滴泪水滚落。他很快克制住自己,站直身体,哑声道:“你这般宽宏大度,真令我羞愧汗颜。”
贺祈看着贺袀,缓缓道:“二哥,你有一个好父亲。”
贺袀苦笑着叹了一声:“我之前满心怨气,甚至恨我父亲。现在我也当爹了,虽然还没见过孩子,却是满心欢喜,希冀着他长大以后有出息。要是他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我不知会何等失望难过。”
做了父亲,才能体会到当爹的心情啊!
贺祈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不语。
贺袀依旧敏锐,看了贺祈一眼:“三弟,你刚才说我有一个好父亲是何意?莫非是对大伯父有什么不满?”
他曾对父亲怀着希冀和期待,受到的却是漠视和冷待。那种被放弃被抛弃的失落和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个心结,他无法释怀。至少,现在还不能释怀。
贺祈避重就轻地说道:“没什么不满。只是,我和父亲多年未见,颇为生疏。到一起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贺袀不再多说,转而问道:“鞑靼太子已经进了军营。不知什么时候会令他上阵‘劝降’?”
贺祈目中闪过冷意,淡淡道:“两军交战,他就该派上用场了。”
天寒地冻,不宜行军打仗。最近一段时日,战事不算频繁。
贺袀略一点头。
就在此时,营帐外响起一阵喧哗声,不知是谁喊了起来:“鞑靼骑兵突袭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