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一年有余,迟来的天子登基大典大概是大楚建朝以来最寒酸的一回。因为朝廷很穷,内务府也一样很穷……
听闻登基大典花费的银子,有大半都是裴太后的私房体己。
便是对天子有些不满的卫国公靖国公,私下里也得感慨一声:“天子仁厚,是万民之福,也是朝中百官的福气。”
“是啊,先帝穷兵黩武,大楚民不聊生,四处民乱,绝不是什么好征兆。新帝登基才一年有余,朝堂就有了新气象,百姓们也能休养生息了。”
百姓们的要求其实一点都不高。有衣穿有饭吃,能活得下去,就不会生乱。他们不关心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谁让他们过安稳日子,谁就是好皇帝。
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也不能过于情急改革之类,过犹不及,政令温和一些,田赋少收三成,取消抽丁入伍的规定。百姓们能喘过气来,一年一年,日子慢慢就好起来了。
宣平帝年纪虽轻,对这一点却看得很明白,做得比众臣期待的更好。
卫国公和靖国公从一开始的心中耿耿不快,到现在不得不慢慢适应文官武将并重的事实。
当然,要想他们掏心掏肺,还远的很。
混迹了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绝不是一句“仁君”之名就能彻底收服的。
这一点,宣平帝也看得很明白。
好在,他半点也不急。
“父皇在世的时候,曾教导过我。臣子们和龙椅上的皇帝,立场从来都不一样。君强则臣弱,臣强则君弱。”
在程锦容的精心调养下,宣平帝气色红润了许多,说话也有了中气:“治大国如烹小鲜,万万不能心急。对待臣子们,既要爱惜,也要提防打压。文官武将不必一条心,彼此有些隔阂,互相较劲争锋,才是常理。”
“朕身为天子,要做的是平衡朝堂,令臣子们俯首听令,政令通行。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朕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时间。”
程锦容一边为宣平帝施针,一边听年轻的天子喋喋絮叨,倒也有趣。
宣平帝也冲程锦容一笑:“这些话,朕平日时常思虑,不能随意说出口,实在憋闷的慌。也只有对着你才能说一说了。”
脱下厚重的龙袍,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
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踏马赏花吟诗作对性情最是浮躁冲动的时候。他却得肩负起天子重任,在人前收敛起所有的犹豫彷徨迷茫,要展露出天子的沉稳和果决。
“真是难为你了。”程锦容轻叹一声:“这般年轻,就得担当重任。”
宣平帝黑眸中闪起笑意:“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再辛苦也得走下去。好在我身边还有母后有你,还有皇后。有许多忠心的臣子和内侍宫人,还有忠于我的御前侍卫们。一想到身边还有这么多人,我心里就踏实了。”
宣平帝如此坚强乐观,程锦容心中满是温暖和喜悦:“你真的长大了。”
宣平帝咧嘴一笑,黑眸中闪着愉悦的光芒。
他终于从丧父的悲痛和兄长们联手刺杀自己的阴影中慢慢走了出来。渐渐恢复了昔日的坚强乐观。
以后,他要开启属于自己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