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尚未大乱,官员为政一方除非能够只手遮天,否则必然要考虑朝廷的态度。
王吉此前,之所以能在任职国相四年就杀人逾万,除了少数的确是触犯律令者以外,更多却是被逼啸聚一方的山贼、土匪,或者是那些假扮贼人的豪族私奴。
按照以仁治国的理念,朝廷并不鼓励杀戮过甚,哪怕是对那些啸聚山林的盗匪,大多也只诛贼首,故活捉盗匪比杀死贼人赏钱更多。
王吉却不管这么多,只要触犯律法或是啸聚山林的贼人,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全部诛杀,这才在四年时间里杀人逾越万。
王吉这么做的确显得有些残暴,然其所作所为却又不触犯律法,纵然朝廷下令追究,也最多只能治其“不兴教化、刑法过重”的失职之责。
王吉看着被众人保护在中间的老太公,恼怒之余也不由产生了懊悔之色,如果就在周啬夫慷慨陈词的时候,王吉就直接挺剑将其刺死,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那个时候,王吉可以给老太公安上“煽动民意、诋毁上官”的罪名,自己暴起杀人也是为了平复潜在叛乱,以王家在朝中的权势,这种事情很容易遮掩下去。
可是现在,如此多手无寸铁的百姓堵住国相府,如果王吉敢下令杀人,性质可就大为不同。宦官王甫以及王吉本人,在朝中可都拥有许多政敌,这种事情若被上奏天子,二人必然会遭受责罚。
故,哪怕横行霸道如沛国相王吉,如今亦是脸色大变,被逼得连连后退。
不过很快,王吉眼中就闪过一道狠色。
他先是收剑入鞘,而后上前两步走到众人身前,厉声喝道:“周啬夫鼓动人心、妖言惑众、围困官府、诋毁上官,当被羁押庭审。至于水利捐之事,事关为相县百年大计,绝不能免!”
“念尔等百姓,为奸人蒙蔽,本相今日不予追究,当速速退去,以免惹火上身!”
“中尉何在,不速速将此妖言惑众之贼首捉拿,更待何时?”
本来沛国中尉看着民意汹汹,就有些后悔过来掺和这件事情了,此等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那可就是激发民变的泼天大事,王吉这个沛国相背景深厚倒是不怕,沛国中尉却不一定了。
他本有心劝说王吉息事宁人,不曾想对方居然面对盛怒的百姓们仍旧如此强硬,还下令让自己捉拿周啬夫。
沛国中尉心中叫苦,暗道:“这不是故意激起民变吗,本官可担不起这种责任!”
本就情绪激动的百姓们,见王吉非但不顾民意汹汹,反而还要捉拿老太公问罪,就连关乎众人利益的水利捐也要坚持推行下去,当即更是引得众人怒火中烧。
其中一位年仅二十的青年,家中有五个成年人却只有三亩薄田,生活早就无比困顿,如果再缴纳五百捐税,必然会被逼得家破人亡。
念及于此,本就被调动起愤怒情绪的青年更是怒火中烧,直接冲上去挥拳朝着王吉打去,骂道:“狗官,欲逼死吾等乎?”
王吉却好似早有防备,看到青年冲上来的时候眼神微微眯起,而后猛然拔剑刺了出去。
“嗤!”
青年感觉心口一痛,不可置信的看着洞穿了自己身体的那柄利刃,强烈的眩晕感很快就吞没了他的意识。
“噗通!”
王吉拔剑,青年失去了支撑的尸体缓缓倒在地上,鲜血很快就将国相府门口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