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垂头抚了抚袖口,低低唤了一声:“先生……”
前世她也没有让颜先生要了秋光的命,这次自然也没这个打算。
颜松筠轻笑道:“姑娘自称不善理事,我还以为你是谦虚,原来是真的。”
池棠没有在意他的嘲讽,顾自道:“这事没有传开,府里也并不需要儆效尤,先生若是觉得不好办,先去问问我爹爹也行。”
她开始不明白颜松筠为什么不接这件事,直到他接下后,在有明确嫌疑的前提下,还花了三天才审出结果,池棠才有些明白。
因为不急。
前世事发的时候,府里正乱,他需要快刀斩乱麻;现在则完全不急,池府主人安好,人心稳定,颜松筠甚至有心情拿这件事逗弄一下池棠。
所以根本没必要玩什么以儆效尤。
何况前世那个情形,颜松筠也放过了陶贵一家。
颜松筠没有立即回答,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好似出了一会儿神,才叹道:“罢了,罢了,正好同锦屏一道发卖吧!”
池棠还没细想,春曦先慌了:“姑娘——”
池棠转头向她,目光紧绷。
春曦被她这眼神怵了一下,随后还是忧急之情占了上风:“姑娘,秋光的身子你是知道的,有我们这样照顾着还这样弱,要是出去了——”语声顿时哽咽,“发卖出去,不也是要了她的命吗?”
池棠木木地看着她,问道:“你想要如何?”
春曦心中半凉。
她不是不知自己过了,可她不敢退缩。
咬着牙根磕了一个头,声音微微颤抖:“姑娘,你答应过芸姑,会好好照顾秋光……”
“所以呢?”池棠冷笑道,“她要是被卖出去,你就情愿跟她一起被发卖?”
春曦愕然抬头,半晌,低头道:“我也答应过芸姑,会好好照顾秋光……”
这情形,这模样,依稀前世。
那时,春曦也是这样跪在地上,悲伤、歉疚、不舍,但毫不动摇。
池棠平心静气去想的时候,并不怨怪春曦。
春曦是奶娘芸姑亲自从人牙手里买来的,说是视若己出也不为过。
在春曦心里,芸姑就是她的阿娘,秋光是她亲妹妹,而同样一起长大的池棠,只是个主子。
她说,纵然府君不在,姑娘也不缺人照顾伺候,秋光只有我了。
“那你便和她一起去吧!”池棠道。
春曦怔怔地看着她,泪涟涟而下。
她忽然用力一抹,伏地,磕了一个头。
“都退下吧!我和颜先生还有话要说!”池棠说着,捧起茶盏。
刚一低头,便见水滴入盏,荡得茶叶儿轻轻打转。
池棠僵着没有抬头,眼角余光却瞥见颜殊从袖笼里摸出一方帕子,递给颜松筠。
颜松筠起初没接,被撞了两下胳膊后,才勉强接过,叹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是心肠太软!”
池棠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鼻音浓浓地反驳:“心肠软不好吗?”
颜松筠笑道:“你现在好吗?”
“我觉得挺好的!”池棠嘴硬道,“我是有点难过,可是人总是要难过的,不会难过的,那还是人吗?”说着,睨向颜松筠,“先生会难过吗?”
颜松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