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光顿时涨红了脸。
失忆则拄剑站着,仍旧似笑非笑看着池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池棠看了他一眼,垂眸道:“我也还年轻,称不上什么见识——”
“莫非商女所言当真?太子妃可以为施某人作证?”傅亮咄咄问道。
“本妃不为任何人作证,”池棠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转向韦乐,神色顿时沉肃,“事涉通敌卖国,还请韦太守升堂正审!”
陆先生说过,若有不决,先请正审。
权与武容易引人歧途,她若以太子妃的身份去干涉这件事,难免落人把柄,或许这就是傅亮等人的目的。
可她为什么要出面保谁或者放弃谁?
公事,那就公办!
韦乐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愣,道:“既如此,臣请羁押嫌犯!”
池棠刚一点头,便听到边上男子轻笑一声,道:“你还是不信我?”
池棠瞥了他一眼,仍旧朝韦乐正色道:“太守按例行事即可!家父犹在血战,对于通敌者,我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这件案子我一定会亲自过问,也一定会尽力配合!”
“李副率!”
“臣在!”
“将昨日随失忆出城的四名侍卫交给韦太守,以便提审!”
劫她的粮,杀她的人,无论是谁,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太子妃可真是威风……”失忆在旁漫不经心地笑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池棠这回看也没看再看他,只同韦乐说话:“此案涉及军府,原本该由节度使府主审,但家父远在延安郡,且府中诸吏未定,便由韦太守主审,李副率代我节度使府,与狄县令一同陪审,太守以为如何?”
太守还能以为如何?
这姑娘刚才还是一副任人欺负的小可怜样,可自从开口之后,字字句句都无可挑剔。
韦太守除了应下也没什么可说的。
太子妃又道:“查出细作,是太守治边有功,我定会上奏京城,为太守请功!”
韦太守目光一动,旋即扬手令道:“将嫌犯、人证带走!”
话音刚落,便响起一声急喊:“府君!府君!”一名兵卒从人群外挤进来。
韦太守皱眉喝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禀府君!姑臧县主来了!就在城门外——”
池棠精神一振。
郭凉终于来了!
她再也不用受这帮人的气了!
果然跟太子殿下告状有用!
这时,却听到身旁失忆轻声喃喃:“姑臧县主?”语气依稀疑惑。
“姑臧县主称,奉皇太子令,率姑臧军进驻回乐,随护太子妃殿下!”
众人哗然。
傅亮等世家家主再看池太子妃,眼神就很惊悚了。
这个准太子妃来的时候就带了东宫侍卫上千,竟然还嫌不够?
皇太子令又调兵来护,这是不是护得太紧了?
姑臧军三千啊!
整个灵武郡都只剩了三千驻兵!
之前就敢放火抢粮,现在姑臧县主一来,怕不是要翻天?
不管众家主怎么想,姑臧县主郭凉还是进城了。
她本来就是西北赫赫有名的女将,又手持皇太子令,谁还敢拦她入城不成?
韦乐下令开城门相迎后,又赶紧回头好声劝池棠:“太子妃累不累?不如进去歇着?臣等先迎了姑臧县主,再一同进去拜见太子妃?”
池棠看了他一眼,轻哼道:“不累!不进去!”
刚刚兵围节度使府逼她出来,现在想让她进去?
哼!
韦乐劝不动她,也没办法,只好先指挥围兵撤退,又下令道:“军粮案嫌犯及人证先行收押——”
“等等!”池棠突然开口,“姑臧县主来得正巧,她熟知西北军事,此案就交给她来主审吧!嫌犯及人证也由姑臧县主收押在节度使府即可!”
先前她是没能力自己扛下这个案子,才让给韦乐。
现在都来帮手了,还怕什么?
韦乐态度暧昧,十姓虎视眈眈,人到了他们手里,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总是留自己眼皮底下放心。
纵然失忆有嫌疑,可有嫌疑的也不是只有失忆一个。
池棠的目光一一掠过十姓家主的面容,冷冷一笑。
这些人,都有嫌疑!
傅亮被她看得头皮一麻,正要出声反对,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姑臧县主来了!”
人群自觉分开,一队赤甲骑兵如箭离弦而来,马蹄声撼地震耳。
为首的女子同样身着赤甲,发束红带,眉如墨,唇如朱,颜色极为浓艳,目光却凌厉冷酷,淬着沙场血气。
原来姑臧县主郭凉是这个样子的……
池棠怔怔看着,莫名觉得似曾相识。
郭凉近前勒停,下马前目光一扫,忽然停滞,脸色大变。
池棠正欲回头找她目光所在,却见她猛地从马背上跃起,于空中反手拔出背上长刀,大喝一声,朝池棠身后劈来。
众人骇然四散。
池棠也被青衣护着退开,转头一看,只有那名失忆的男子立在原地。
他眉间微蹙,在郭凉长刀劈来之际,倏地拔剑抵挡。
铿铿数声,火花四溅。
转瞬间两人便过了十来招。
池棠看不懂他们的刀法剑法,只觉郭凉步步紧逼,顿时心中大惊。
看这情形,郭凉定是认得此人,莫非他真是突厥细作,所以郭凉一见他就恨?
这么想的,远不止池棠一人。
“来人!助县主拿下这细作!”傅亮高喊。
话音未落,郭凉手里的刀突然朝他飞去,堪堪贴发而过,吓得傅亮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混账!你说谁是细作!”郭凉转头怒瞪他一眼,随后猛地扑到失忆身上,在他背上狠狠捶了一拳,紧紧抱住,痛哭出声。
“你怎么在这里!我在毛乌素找了你大半个月,还以为你死了!”
池棠蓦然一怔,难道他是……
此时,郭凉的亲兵赶到,纷纷惊喜下拜:“世子!”
是武威王世子郭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