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嫔应了,忙传了皇上的口谕。
老夫人的脉象,好象不怎么妥当了,太医院向皇上禀报的同时,自然也早就和随国公以及周副枢密露过话儿了,虽说赵老夫人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前一阵子比,有什么更不好,可太医说不好,那就是不好,随国公和周副枢密知道太医院要向皇上禀报赵老夫人病情的信儿,就没再出门,果然,下午,皇上的车驾就到了。
听到皇上车驾出宫探病赵老夫人的信儿,墨相面无表情的呆了片刻,垂头再看文书,却再也看不进去了。
这件事,他想到了,却一直希望自己想多了,整个周家,长公主最不放在心上的,恐怕就是这位赵老夫人了,唉。
门口传来两声轻敲,墨相抬头问了句,门帘掀起,吕相进来,“说说话。”
“坐吧。”墨相拢了拢桌子上的文书,侧身拿了茶具上来,倒了杯茶推给吕相。
吕相端起茶,慢慢抿着,也不说话,墨相给自己也倒了杯茶,也慢慢抿着,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抿着茶,一杯茶尽,吕相站起来,叹了口气,转过身,背着手走了。
…………
马行街一间铺子后面的雅间里,宁远正和墨七在满桌子稀奇玩意里翻来看去,门外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两人同时抬头,只见周六一边哭一边跑,“远哥!”看到宁远,周六一声惨叫,叫的宁远的手抖了抖,出什么事了?惨成这样?
“远哥!远哥!”周六一头扎进宁远怀时,揪着宁远的衣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别说说话了,连气都喘不下来。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皇上驾……啊啊……怎么回事?”墨七头一个想到的……好在他还算反应快,没脱口说出来。
“我们老祖宗……”跟在周六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一句话没说完,也抹着眼泪嚎起来。
“你们老祖宗没了?没了不在家守着,怎么跑这里来了?这有违孝道。”墨七这会儿明白极了。
“看他这样子,不是没了,是快没了。”还是宁远更明白些,揪住周六的衣领把他从怀里提起来,“你太婆快不行了?”
周六糊了一脸鼻涕眼泪,点头点的身子都弯了。
“软……”周六哭的连远哥都喊不出来了。墨七跟着抹起了眼泪,一把接一把的抹,“是怪难过……要是……是……”墨七也哭起来。
“你闭嘴!”宁远气的一脚踹在墨七屁股上,“你哭什么?就不怕不吉利?”
宁远一句话,吓的墨七噎的咯咯两声,把所有的哭声眼泪全憋回去了。
宁远回手将周六按到椅子里,吩咐大英拿了热水帕子,按着周六擦了脸,大英不用宁远吩咐,站在周六背后,替他揉揉按按,没多大会儿,周六哭的没那么厉害了,连打了几个噎,抬着肿成半只桃子一样的眼睛,仰头看着宁远,这才能说出话来。
“远哥,就刚刚……刚刚皇上,去看太婆了,去……太婆活不长了。”
宁远紧盯着周六,墨七抬手按在嘴上,止住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声惊叫,原来不是他太婆病重不治,原来是皇上过府探病,原来……又让阿爹说中了!
“太医怎么说?”宁远盯着周六问道,周六不停的摇头,“我不知道,没跟我说,我……太婆一天比一天好,昨天还到后园子里走了半个时辰,怎么……明明看着好好儿的!”
“小六,这都是因为……”墨七忍不住,刚开了个头,就被宁远一巴掌拍在头上,顺手将他拧到自己身后,“小六都难过成这样了,你还有功夫因为不因为?你爹就没教你什么叫多嘴?”
墨七听到多嘴两个字,抬手捂在嘴上,一个字不敢多说了。
“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宁远拍了拍周六,“就算有什么不好,有你大伯和你阿爹,也不会和你说,这看着好,所谓回光返照,生老病死,谁都躲不过,唉。”
墨七无限同情的看着周六,心里一阵凄惶,小六真可怜,先是最疼他的贵妃娘娘,接着是最疼他的太婆……唉!
宁远轻轻拍着不停抽泣的周六,没再说话,赵老夫人进宫求皇上留下周泽轩那天,他就想到今天这一幕了,要是换了钱老夫人,或是白老夫人那样老而成精的,不用别人安排,只怕自己就替自己这样安排下,以便用自己的死,替家人换来一个抽身退步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