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从不是专权之人,朝事大多由几位阁老商议解决,待到圣前,有不少事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从这一日起,情形却不同了。天子忽然变得独断专行,所有事都要一一过问。身为首辅,傅阁老不得不一一禀报请示,由天子定夺。
傅阁老的建议,十有八九都被天子驳回。有些重要事情,天子开始交给次辅王阁老。
对此,王阁老自是暗自窃喜。没有谁心甘情愿一直居于人下。王阁老被傅阁老弹压多年,如今天子有意提拔他和傅阁老分庭抗礼,他又不是傻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内阁五位阁老,很快分了两派。傅阁老拉拢了两位阁老,王阁老有天子撑腰,声音也越来越响亮。
朝堂中的局势变化也渐渐显露。
傅阁老门生尚未动摇,原本倾向傅阁老的官员,却被王阁老拉拢了不少。其中不乏朝廷重臣。
混迹朝堂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王阁老背后站着天子,投向王阁老,便意味着投向皇上……
工部李尚书,便是第一个“改弦易辙”的重臣。
这一日议事,王阁老照例和傅阁老唱起了反调。天子安稳地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位阁老争辩。
当李尚书跳出来附和王阁老时,傅阁老太阳穴跳了又跳,用尽所有自制力才将心中的火焰按捺下去。
最终,又以王阁老胜利而告终。
待议事结束后,众臣一起出了福宁殿。
傅阁老不疾不徐地放慢脚步,待李尚书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往日李尚书沉默少言,不喜说话。没想到,一旦张口,言辞竟如此锋利。失敬失敬!”
年过四旬相貌英俊儒雅的李尚书一脸谦逊地应道:“阁老如此盛赞,下官愧不敢当!”
天子给驸马李一鸣安排了鸿卢寺卿一职,李尚书自然感激天恩,投桃报李。
傅阁老扯了扯嘴角,目中闪过一丝冷笑,拂袖而去。
李尚书也暗暗冷笑一声。
顶着一个首辅之名,便自以为是眼高于顶,连天子也不放在眼底了。傅阁老这般行事,这首辅之位只怕做不了多久了。
……
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波涛暗涌,并未波及后宫。
唯一受影响的,大概只有傅玉了。
不知是哪一个长舌的宫人在傅玉面前多嘴饶舌,傅玉本就心思重,还未从崔珺莹身亡一事中走出来,再听闻祖父和天子较劲斗法,顿时心力交瘁,病情加重,连床榻也下不来了。
伺候傅玉的宫女不敢怠慢,立刻到椒房殿来禀报,跪着求情:“……傅妃娘娘病重不起,这一日滴水未进。娘娘本就体弱,再这般下去,只怕撑不下去了。奴婢恳请娘娘,让徐神医给娘娘看诊,救娘娘一命。”
宫女一边泪水涟涟地哭诉,一边用力磕头,不到片刻,额上便红肿了一片。
端坐在凤椅上的顾莞宁,并未动容,淡淡说道:“太医院里的朱太医医术精湛,若连他都治不好傅妃的病,徐沧去了也无用。”
傅玉本来生的就是心病!
那宫女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犹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是,徐神医名声在外,医术总是更高一筹。或许他一出手,便能治好娘娘的病……”
“放肆!”顾莞宁身侧的琳琅神色一冷,张口呵斥:“照你这样说来,莫非傅妃的病治不好,便要怪皇后娘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