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事实上,我这个司首,这段日子真正做成的事却远不如你。”
说着,她似有若无试探道:
“比如前几日乾元宝库的事情……”
季平安面露疑惑:
“宝库?我的确对此事有所耳闻,但夜司首所指的是什么?”
夜红翎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想要从季平安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破绽,但她失败了。
心头不禁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
乾元宝库事件,与他无关?
念头转动间,夜红翎苦笑摇头:
“没什么,只是那宝库涉及神秘势力,我查了数日,却一无所获。”
季平安安慰道:
“尽力即可。莫非司首此来,要寻我占星推测?”
夜红翎摇头:
“非是如此。而是有另外一桩案子,想请司辰出手相助。”
季平安挑眉:
“哦?莫不是西山又有哪个书生失踪了?”
夜红翎正色道:
“这次的事情更古怪,涉及云林禅院。”
“……”季平安眯了眯眼,“仔细说来。”
夜红翎说道:
“不知司辰是否听说,近来那禅院求子颇为灵验的传闻。”
季平安点头:
“……的确有所耳闻。难道有问题?”
夜红翎点头,沉声道:
“问题很大。根据我们斩妖司收集的情报,这件事透着十足的诡异,一方面是灵验本身就很古怪,那些愚民愚妇不知,但我等身为修士,理应知晓,所谓的求子,特定的术法最多能做到调理身子,或更改些运势,这已是极限。
正常手段下,不可能真的令妇人怀孕。尤其,很多无子的情况,实在并非是妇人有疾,而是男子的问题,这般情况,妇人去求又有什么用处?”
季平安目光闪烁:
“你是说……”
夜红翎摇头:
“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不会贸然进行推断。但的确不排除‘人为’的影响。
当然,若只是如此,也不归我斩妖司管辖范畴,真正诡异之处在于,那些妇人怀孕后,都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些异常,疑似神魂收到了一定的创伤。
虽症状很是轻微,但这般的例子多了,便不再可以忽视。”
神魂……季平安沉吟道:
“所以,夜司首是认为,有修士在捣鬼?那何不直接去云林禅院调查?”
夜红翎苦笑道:
“一方面,那里终归是佛门的地盘。你来自神都,或许对这边的状况不太清楚,云林禅院作为‘佛门’势力,能被容许在余杭扎根,一定程度上是大周与南唐的一种协议,而我代表朝廷,调查起来会束手束脚。”
季平安并不意外。
云林禅院的情况,与神都的“白塔寺”有些相仿,按照他的理解,有些“大使馆”的性质。
禅院外部,都属大周疆域,斩妖司可以随意调查。
就算涉及三清观,也可以通过朝廷的渠道,请“青云宫”下发法旨,配合调查。
但云林禅院不同。
寺院内部,是佛门与南唐的地盘,夜红翎只能“请”对方帮助,若对方拒不配合,也没法子。
总不能强行动手,那必然引发两国,以及佛道两大势力的冲突,这个连锁反应太大,谁也承受不起。
而根据现有线索,问题很可能就出在“禅院内部”。
“第二方面,则是我斩妖司都是武夫,打打杀杀可以,但实在不擅长这些涉及术法的领域。”
夜红翎坦诚道:
“所以,我想邀请司辰帮助调查。佛门可以拒绝大周朝廷,但若再加上钦天监,分量总会更重一些,而星官的术法,尤其是占星术,对破案也有极大的帮助。”
季平安说道:
“那为何不找道门相助?”
夜红翎说道:
“司辰与圣女一道,请你们二人,总比去找三清观主更好。况且,我想,司辰应该对这件事也很感兴趣。”
季平安闻言,审视女武夫良久,沉沉吐了口气,笑道:
“你说服我了。”
二人不需要将很多话说明白,一切都在不言中。
显然,夜红翎也早猜到了“重生者”的存在。
并意识到,季平安代表的钦天监,以及圣女身后的道门,也在寻找这些人,并在处理类似事情上,远比斩妖司专业。
而站在季平安的角度,真正令他动念的,并非夜红翎的话。
而在于,前几日,监正曾坐在与夜红翎相同的位置,将一枚铜钱摆在了桌布的东北方向。
而若将桌布替换为地图,那里正好是云林禅院所处的位置。
所以,监正那天过来,就是暗示他可以前往。
夜红翎无声吐气,露出笑容:
“如此甚好,不知司辰何时能出发?”
云林禅院距离余杭不近,但也不算远,骑马全速的话,半天的路程而已。
季平安想了想,道:
“方便的话,即刻出发。”
夜红翎没想到他如此干脆,点头道:
“好,你们可以骑乘我的马。”
二人说定,季平安起身走回后院,径直“啪啪啪”,敲响了圣女的房门。
俞渔没好气地拉开门,两只眼睛瞪着他:
“你干啥!?”
季平安淡淡道:
“穿上衣服,出门,你要的‘线索’到了。”
……
……
将“打烊”的牌子挂在外头,叮嘱黄贺等人好好修行。
在邻里们好奇的目光中,季平安和俞渔简单收拾,便与夜红翎一同走出老柳街。
三人毫不耽搁,只带了一点口粮与水,便骑马出了北城门,沿着官道朝东北方疾驰。
大周版图上的“余杭城”,其实与古代的“钱塘”并不完全重叠,而是整体上朝西南偏移了。
追溯原因,则还要提起昔年人、妖两族战争,妖族奇袭中原,水淹钱塘的那次历史事件。
当时,整个钱塘被洪水吞没,而后又冰冻三尺,死伤无数,原本的城池也被摧毁。
后来再次重建,考虑到老钱塘城死了太多人,所以挪移了一段距离。
而云林禅院,就位于当年的“钱塘老城”。
初秋,天高气爽。
一路上倒不觉酷热,道旁的树木尚且青碧,金灿灿的野菊盛放。
三人全速赶路,等到了下午的时候,距离禅院已经不远,路上的行人、车马开始增多,三人也默契地降下马速。
“这路上还挺多人的,都是去上香的吗?”
俞渔骑在马上,双手攥着她的小缰绳,兴冲冲地问。
夜红翎双腿夹着马腹,一身武官的打扮格外显眼,闻言解释道:
“大部分都还是往来新城旧城的,前方那座山上是禅院,绕过禅院往后,是钱塘城旧址,如今变成了钱塘县了。不过去禅院拜佛的人的确很多,香火比三清观都要鼎盛。”
俞渔顿时就不乐意了,娇哼一声:
“为何?难道有近处的国教不去拜,偏要跑这么远来礼佛?”
夜红翎忙解释道:
“也并非如此。虽说澜州毗邻南唐,佛门的学说的确传了过来,但整体上,还是受到打压的。至于百姓前往,主要还是因为云林禅院内,有一位‘一弘法师’。”
听到这个名字,一路沉默的季平安看了过来,回想了下自己脑海中,关于余杭城各大势力,以及值得关注的人物的资料。
反问道:“你说的,是那个出身佛门‘证道院’的白衣法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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