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更近的宝青坊主更是只觉泰山压顶。
在她眼中,当范雎递出这一柄木剑,仿佛天塌地陷,周遭的景物开始扭曲,一切声音都被抹除了。
“道门皆以‘快剑’闻名,好似飞剑除了快,便别无好处。我却不以为然,真正的剑道,不在器物本身,而是以‘势’压人。
迅捷如电为天之势,缓慢厚重为地之势。
前者取疾速,却有缺憾,唯有极致才能克敌,后者不争快慢,挟裹局部天地大势。
当我出剑时,便是缓慢如龟速,但对手却如落入蛛网之昆虫,任何逃遁反制的空间都被封死,唯有正面承受这一路可走,此为我之剑道!”
当年,还是破九修士的范雎还在神都青云宫求学,观石龟雨后捕猎,领悟钻研出“慢剑”一道,成为修行界近十年的佳话。
就连辛瑶光,都难得地公开赞许,这是江湖上许多人都听过的故事,只是却没想到,真有一日得以亲眼目睹。
这一刻,宝青坊主心头即敬畏,又担忧。
若只是普通客人,道门长老前来锁人,她全力配合即可,然而季平安却携着黑色木牌,此时不免忧心。
在她看来,季平安三人虽身怀巨富,但也不可能挡得住道门“仙使”镇压。
然而当她仓促间看向三人时,却愣住了。
只见包括为首的“老道士”在内,这三名神秘客人竟全然没有半点慌张。
蓄着大胡子,宛若乞丐的江春秋默默扶着刀柄,心中点评,觉得这一剑还不错。
“麻烦……”
卫卿卿柳眉倒竖,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好人”,好人就该被拿剑指着?
气海沸腾间,便准备撑开领域,点亮自己的红灯笼。
然而季平安却抢先一步出手了,伪装成“搬山”道人的他在范雎拿出这柄木剑时,眼神中便带上了一丝丝异色。
这时候目睹木剑逐步逼近,身上苍灰色的道袍猎猎抖动,腰间风水盘内金针疯狂旋转。
季平安却只是抬起一根手指,在众目睽睽下,轻轻按在了木剑的剑尖。
没有天崩地裂的金铁轰鸣,也没有席卷周遭的气浪,或者绚烂的爆炸。
当季平安蓄满磅礴灵素一指点出,他身周虚幻井口一闪而逝。
继而,便见那裹挟天地之势的一剑忽然春风化雨。
猛虎化为绵羊,锋锐与厚重烟消云散,锁定整个庭院的剑道气机无声消散。
那柄范雎当年从道门藏剑阁中带出,据说为当年“离阳真人”逃难期间,亲手造出的木剑忽地收敛一切的锋芒。
如同离家无数年的孩子,再一次嗅到了主人的气息,亲昵而兴奋地朝着季平安蹭去。
于是,众目睽睽下。
所有人只看到那柄木剑忽地绕着“老道士”身周飞旋了三圈,然后轻松写意地被季平安捉在了手里。
“这一剑不错。”季平安点评道。
不知道是说木剑本身,还是范雎的这一记在九州修行世界里,都极有名气的“慢剑”。
这一刻,原本肃杀的庭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料到,这强大无比的一剑,竟然就这般被这“老道士”接下,仿佛没有任何烟火气。
随意,淡然,自如。
而这一幕在观战者心中造成的冲击,却远比双方真的斗法几百个回合,打的天塌地陷更为震撼。
“就这样……接下了?”
老医师肩头一松的同时,面露茫然,这与他预料的情形迥然不同。
“道门巡查,长老级的‘绝技’,就这样结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州本地江湖大人物们呆立,脑袋有些没转过来:这是不是有些儿戏?
“这是……这是……”
宝青坊主魅力惊人的脸庞上,一片呆滞,她距离最近,完整看到了所有细节。
她知道这一剑何等可怕,也正因如此,才对季平安的化解方法如见鬼神。
而紧接着,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升起:
想要如此轻易地夺下“道门长老”的飞剑,岂不是说,对方的修为远超范雎?
难不成……他是“观天”大修士?!
而这时候,以范雎为首的,来势汹汹的道门阵营心头的震撼,更远超他人。
“师父……这……”
俊秀小道士结结巴巴,看向自家师父。
可却发现,气场全开,本来一副掌控全局模样的范雎这时候笑容凝固在脸上,如同见了鬼一般。
身为飞剑主人,他当然能感应到,就在那个“搬山道人”出手的刹那,自己就失去了对本命飞剑的掌控!
而本来自信满满的一剑,更没有造成任何结果。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荒诞!
惊悚!
难以置信……这一刻,这位巡查使大脑一片混乱,这与资料中对“搬山道人”的描述完全迥异。
对方为什么这么强?!
身为上一代天骄,范雎有足够的骄傲,不认为自己会不如古人。
所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眼前的搬山,修为已经踏入一个新的门槛。
观天境……范雎心头难以遏制冒出这个念头。
他不信,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到底是什么样的术法,能让自己的飞剑如此轻易被夺?
他当然做梦都想不到,真正原因,与季平安之前在神女峰,遭遇张僧瑶夺画一般无二。
都是假主人,遇到了真主人。
区别在于,他驾驭飞剑的本领,距离当年的九州第一剑客“离阳”差之甚远。
“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季平安手持木剑,故作诧异环视周遭。
无人说话。
季平安见状,摇了摇头,有些索然无味地看向范雎,道:
“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范雎喉咙滚动,一时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季平安皱起眉头:“不可以?”
范雎叹息一声,忍着丧剑之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告辞!”
说着,便抓着一群弟子撤出庭院。
对手的实力超出预期太多,为了避免在此处开战,波及无辜百姓与身后弟子,他只能选择撤走。
即便,颜面扫地。
即便,以丢失道门修士视作生命的飞剑为代价。
然而,就在范雎忍着心头滴血的剧痛,撤出庭院后,忽然,只见一道流光从院中被丢了出来:
“滚吧。”
锵——被夺走的木剑准确归鞘。
范雎愣在原地,吐了口气,深深看了庭院深处一眼,一挥手,化为一道青烟卷起众人消失。
而这时候,暗沉的天空才重新放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今天买的古人笔记到了,码字前翻看一阵,结果整个语感被破坏了,完全忘了怎么写,调整了半天,才勉强缓过来……劲太大了
(本章完)